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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锋芒的泰山军队崭露头角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10军正在衡阳茶山坳一带整训,接到长官部的命令,全军立即整队待发。第10军的军长正是李玉堂,黄埔一期生,与山东同乡李仙洲、李延年号称“山东三李”,深受蒋介石的信赖。第二次长沙会战中,第10军因上级指挥不当而被日军击溃,事后追究责任,李玉堂被撤职留任。会战开始后,为防止出现逃兵,九战区长官部严格军纪,派宪兵团在湘江西岸设置执法队,长沙城内一线官兵无故渡江者,一律就地枪决。

初露锋芒的泰山军队崭露头角

日军渡过新墙河,向长沙猛扑而来,第九战区安排防守长沙的,是急调而来的第10军。

第10军正在衡阳茶山坳一带整训,接到长官部的命令,全军立即整队待发。但在此紧要关头,他们的军长却突然人间蒸发了。

第10军的军长正是李玉堂,黄埔一期生,与山东同乡李仙洲、李延年号称“山东三李”,深受蒋介石的信赖。

第二次长沙会战中,第10军因上级指挥不当而被日军击溃,事后追究责任,李玉堂被撤职留任。会战中第10军均已拨归第37军指挥,它被击溃和李玉堂本无关系。无罪获咎,李玉堂深感委屈,在接到处分令后不久,就撂挑子回家闭门谢客了。

如今,局势危急,第10军却没了军长,薛岳不得已,只好亲自请他复出。不料李玉堂并不买这位司令长官的面子,一直不为所动。直到蒋介石的电话打来,僵局才得以打破。

蒋介石在电话中问:“你是第10军军长李玉堂吗?”

李玉堂大声回答:“报告委座,是的!”

蒋再问:“你是黄埔学生吗?”

李玉堂朗声再答:“报告校长,是的。”

蒋说:“那好了,那么长沙就交给你了。”

不等李玉堂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断了。

蒋介石简单的几句话,包含着对李玉堂这个学生的认可和信任,这让李玉堂感激涕零。

12月30日,李玉堂不再犹豫,立即赶回长沙城内的坡子街军部,和参谋长蔡雨时一道,制订了保卫长沙的作战计划,并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表示要与长沙城共存亡。

此时的李玉堂压根没想到,这一仗将成为他军事生涯的巅峰之作。

按照作战计划,第3师外加长沙警备司令部所属部队,以主力占据长沙内城,另以一个团控制于城东南角,阻击东门之敌;预10师以黄土岭为核心,占领水陆洲、猴子石、金盆岭、黄土岭、林子冲、左家塘、半边山一线,阻击日军由城南进犯;第190师占据左家塘、杨家山、鞍子山、湖碛渡、复兴寺、新河正街一线,阻击日军向城北进犯。

同时,李玉堂还命令各部,储备充足的粮弹,迅速完成工事,做好战况恶化被日军分割包围后各自为战的准备。

接到作战命令后,第10军三个师的师长都知道此次不同以往,各个都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他们都离开了位于城内核心阵地的指挥所,亲临前线督战。

其实,岂止是这三个师长,在长沙前线的中国军队将士,自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上将以下,各军事主官、参谋,甚至连地方上的长沙市市长和各县县长都坚守在第一线,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12月30日,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上将在长沙城西的岳麓山,向蒋介石发去了决死电:

渝委员长蒋:蛊密。第三次长沙会战,关系国家存亡,国际局势之巨。本会战职有必死决心、必胜信念。为捕拿战机,歼灭敌人,获得伟大战果计,经规定下列三事,分电各部遵办:(1)各集团军总司令、军长、师长务确实掌握部队,亲往前线指挥,俾能适时捕拿战机,歼灭敌人。(2)职如战死,即以罗副长官(罗卓英)代行职务,按之(前)计划围歼敌人,总司令、军、师、团、营、连长如战死,即以副主官或次级资深主官代行职务。(3)各总司令、军、师、团、营、连长倘有作战不力,贻误战机者,即按革命军连坐法议处,绝不姑宽。以上三事谨电,鉴核备案。薛岳。

很快,刚刚从繁重的外交事务中脱身的蒋介石,看到侍从参谋送来的这封决死电,一时深为感动,当即通过侍从室回电:

“兄能具此决心,督励所部,良堪欣慰。当此友邦并肩作战之际,甚盼此次会战能获得决定性之胜利,以为我国革命军人争得无上之光荣也。”

此时,恰逢美、英新败,日军在太平洋上所向披靡,如果长沙会战一战而胜,那将令蒋介石和中国军队何等荣耀,美、英等国还敢再低看中国?这情形,蒋介石知道,薛岳也知道。只要能打赢此仗,让他干什么都行。

当时,薛岳把指挥所设在与长沙城区仅一江之隔的岳麓山上,本来预10师要与第73军的第77师一道,共同拱卫薛岳的战区指挥部。但第10军仅以两个师守备长沙,明显兵力薄弱。第10军参谋长蔡雨时少将得知77师已经到达岳麓山,长官部的安全已经有了一些保障,便征得李玉堂的同意,瞒过薛岳,私下里将预10师调过湘江,充实长沙的守备。不料,当预10师的人马渡过一半时,薛岳的电话就打到了蔡雨时那里。

薛岳质问蔡雨时:“第10预备师怎么过江了呢?”

蔡雨时知道来者不善,自己擅自将长官部的卫队调开,将长官部置于危险境地,以薛岳的火爆脾气怎肯善罢甘休?于是,他硬着头皮解释道:“友军先期到达长沙,可接岳麓山阵地,预备第10师过江接防第3师之一部,长沙可以确保……”

电话两头的空气凝固了下来,薛岳沉吟了片刻,最后说了一句:“你小心你的脑袋。”就把电话挂断了。看来,为确保长沙,薛岳少见地默认了一个军参谋长的胆大妄为。

这样,护卫长官部仅剩下77师这支杂牌部队,薛岳的安全成了问题。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地位极为重要的战区司令长官,完全有借口将指挥部撤至后方,即便不撤到后方,也可以后撤几十公里。

但薛岳是个血性男儿,他并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第二次长沙会战的失败对他的刺激太大,他知道此次如果自己不能亲临一线,中国军队的士气就无法激励起来,击败日军洗刷前耻的愿望就会落空。那时,他这个“百战名将”,又将如何面对国人,面对三军?

事实上,自发出决死电的那一刻,薛岳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静待最后时刻的到来。而相比之下,别说其他的战区司令长官、集团军总司令,就连号称死硬的敌酋阿南惟几,也仅仅是把前进指挥部设到了岳阳,而岳阳到长沙的距离是150多公里。

行动胜于语言,薛长官所做的一切,守军将士都看在了眼里,全军士气高昂,都已做好了与长沙共存亡的准备。

会战开始后,为防止出现逃兵,九战区长官部严格军纪,派宪兵团在湘江西岸设置执法队,长沙城内一线官兵无故渡江者,一律就地枪决。结果,在长官们“决死一战”的决心感召下,第10军全体官兵以及后来参战的第77师竟无一人临阵脱逃,这实在是一个奇迹。

重庆。湘北的战局时刻牵挂在蒋介石的心头,尤其长沙城,决不能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闪失。

而守长沙的第10军两个月前刚被日军击溃过,士气、装备、兵力均未恢复,他们能顶得住吗?

1942年1月1日,日军攻到长沙城下的这天,《联合国家宣言》正式公之于世。

在美国白宫参与签字的中国代表宋子文,当即把消息报告给了蒋介石。

蒋介石这位民族主义者,此刻竟喜极而泣。他立即想到,在此美、英列强在南方战场一败涂地的时候,如果中国军队能在长沙击败日军,那么中国的底气就更足了。

次日,为激励第10军的士气,蒋介石专门致电在长沙督战的薛岳与第10军全体将士:

长沙薛长官、李军长玉堂、周师长庆祥、朱师长岳、方师长先觉,并转全体官兵钧鉴:我第10军官兵,两日来坚守阵地,奋勇歼敌,殊堪嘉慰。此次长沙会战之成败,全视我第10军能否长期固守长沙,以待友军围歼敌人。此种光荣重大任务,全国军民均瞩目于我第10军之能否完成,亦即我第10军官兵成功成仁之良机。敌人悬军深入,后方断绝,同时我主力正向敌人四面围击,我第10军如能抱定与长沙共存亡之决心,必能摧破强敌,获得无上光荣。望激励所部,完成使命,无负本委员长及国人所期为要。

电文到达长沙的时候,长沙古城已陷入至为惨烈的战斗中,整个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焚尸炉。

日军一开始就把进攻的重点放在了城南,城南守军预10师首当其冲,与日军展开了空前惨烈的激战。

12月31日夜,预10师匆匆渡过湘江,在长沙南郊作了三线配备:第29团占领金盆岭至猴子石一线为第一线;第28团占领白沙岭至修械所一线为第二线;第30团占领第3师与预10师的连接线为第三线,兼做师预备队。

1日零时刚过,刚刚进入预设阵地,第一线的第29团就与日军发生了前哨战,第29团团长张岳群即令部队猛烈还击。

天亮之后,日机数十架前来增援,战斗更加激烈。整个上午,日机去了12架,又来12架,川流不息轮番轰炸。阵地附近的民房被炸起火燃烧,炸弹、炮弹、手榴弹爆炸后的烟尘,与房屋燃烧的滚滚烟火,混成一片,遮蔽了半边天空。阵地十几米以外,几乎没有可以看得清的东西。趁着浓烟,日军第3师团之的野联队的几千名步兵冲了过来。

本来,第10军把防御重心放在了东郊与北郊,根本没有想到日军会进攻南郊。南郊的预10师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受创最重,屡经整补此时也只有7000来人,因而南郊的防守最为薄弱。不料,日军第3师团乘虚而入,师团长丰岛房太郎以有力一部绕到东山渡过浏阳河,向长沙南郊发起了突袭。

长沙城西邻湘江,东、北两面是浏阳河,日军把主攻方向选在长沙南面,用意再明显不过。他们要将守军挤压在城区与江水之间,然后围而歼之。

但第10军早已做好了准备,日军这样的攻击虽然出人意料,但还不至于给第10军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关键在于预10师能否扛得住日军的猛烈攻击。

日军第3师团号称王牌,一向是侵华日军的主力师团,战斗力极强,此时已被抽调走一个步兵联队,变成了三单位制师团,参加会战的也仅有6个步兵大队及山炮、骑兵、工兵、辎重兵各一联队,兵力不到2万人,但挟上次战胜之威,此次对长沙又是志在必得,因而攻势极其猛烈。

仅仅过了一个上午,第29团首先顶不住了,阵地很快就被突破,团长张岳群偷偷溜回了师部。当他听说师长刚刚处决了一个营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还未见到师长,就远远地躲了起来。尔后,经人巧妙转圜,才捡回一命。

当时,那名营长见日军来势汹汹,还未接战,就跑到方先觉那里来请示。方先觉什么也没说,叫他在外面等着,随即手令师部田琳,将此人押到师部后面的城墙根下就地枪决了。全师官兵听到后,很多人都吓得毛骨悚然。此后,前线阵地即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没人再敢擅自后撤。

严肃了军纪,方先觉其实比谁都清楚战况的危急,他立即动用了葛先才这张王牌。

葛先才毕业于黄埔四期,年轻时丧偶,终身不复再娶。葛先才天生将才,用兵不拘一格,对于军校教育,常常讥讽为纸上谈兵。

葛先才和方先觉是老搭档,方先觉做营长、团长,葛先才就是副营长、副团长。对葛先才的指挥风格,方先觉最是熟悉不过。一到恶战、险战,葛先才总能力挽狂澜。此时,前线危急,也只能把葛先才派过去了。

他要通了葛先才的电话,拧着眉头说道:“艺圃(葛先才字),现在看你的了!我全力支持你,第29团立即收容整理,统归你指挥,第30团随时可以调用,你一定要顶住呀!”

电话那头,葛先才答道:“报告师长,请你放心,我们不能在薛长官面前丢脸。”

听了这话,方先觉的脸色才有些好转。

当晚,正当前线的危情开始缓和之时,薛岳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先询问了一番战况,随后直截了当地问方先觉:“你能守几天?”

方先觉打算硬撑到底,就说:“我能守一个星期。”

薛岳不太相信这种可能,接着问道:“如何守法?”

方先觉说:“我第一线守2天,第二线守3天,第三线守2天。”

薛岳说了声“好”,就把电话挂断了。

身旁的参谋们听到这番对话,无不感到惊异。第29团不到半天就垮了,照这样打下去,能守上3天就不错了,师长凭什么敢下这个赌注呢?但他们都知道师长个性刚强,此时也不便再说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

就在大家沉默不语的时候,忽听方先觉喊来副官主任张广宽,把一封信交到他的手中,带着颤音说道:“这封信,马上派人送到后方给我家眷,无论如何明天以前要送到。”

说着,挥了挥手,让张广宽拿着信退了出去。

张广宽多了个心眼,他看到师长神色不对,知道这里面必有缘故。于是,与师政治部科长杨正华商议后,偷偷拆开了信封,里面的信笺竟是一封遗书。

原来,方先觉师长早已做好殉国的准备了。

方先觉做出这样的抉择,绝非一时心血来潮,其实由来已久。

方先觉,字子珊,安徽省宿州市解集乡方家村(原属徐州萧县)人。此地紧邻徐州,扼豫、皖、鲁、苏四省枢纽,自古为交兵之地,民风剽勇,犷悍不羁,多出帝王将相。自秦末刘邦以后,曹操刘裕黄巢朱温等都出自附近一带。方家村靠山面湖,湖名“老汪湖”,古称“陴湖”,湖南岸即是著名的垓下古战场。相传楚汉相争末期,刘、项两军曾踞老汪湖对峙。四面楚歌、八面埋伏之际,西楚霸王兵败自刎。后人怜惜西楚霸王,在湖北岸将项羽的妃子青姬安葬,名为“青冢”。隔湖相望,在老汪湖南岸又建有霸王城,今天虽已湮没,但地名犹存。

生长在这个英雄之地,方先觉耳濡目染,自幼便有尚武精神。方先觉爱看社戏,当地社戏一开演,他就会早早挤进戏台前面的看场。戏台上演的多是枪棒故事,什么《孙膑大破庞涓》《关公与曹操》《岳飞抗金》等。久而久之,孙武、关羽、岳飞这些武家圣人就成了方先觉崇拜的对象。一天听戏回家,方先觉竟哭闹着要弃文习武。因为在这个10来岁的少年看来,运筹帷幄、纵横沙场才叫有出息。但方家是书香门第,父亲方为宝为清末秀才,一向看不起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夫,所以他拒绝了儿子的这一要求。

但方为宝最终还是没能束缚住儿子。方先觉在连续读完小学、中学后,1924年9月考入上海法政大学法律系。然而半年不到,方先觉就离开了上海法政大学,考入黄埔军校第三期步兵科。

方先觉身高1.85米,面皮粗厚,高大威猛,一口浓重的徐州方言,同学们都称他为“方大个”。这个“方大个”,秉性刚强,嫉恶如仇,在黄埔就读期间,因带头殴打军校一名贪污伙食费的军需官而被校方开除,一度失去学籍。后来,勉勉强强被北伐军接收,因英勇善战,渐次做到连、营长。不久,攀上顾祝同这棵大树,经过10余年的历练做到了预10师师长。

第二次长沙会战爆发后,新兵组成的预10师紧急驰援第37军,结果连战皆败,方先觉的指挥部被日军骑兵两度冲垮,方先觉只得饮恨南撤。

此次日寇再犯,方先觉报仇心切,一面激励官兵“能坚持最后5分钟就是胜利”,一面决心玉石俱焚,给妻子周蕴华写下了遗书。

这封遗书并没有出众的文采,有的只是对家国的一片赤诚。方先觉在遗书中说:

“蕴华吾妻:我军此次奉命固守长沙,任务重大。长沙的存亡,关系抗战全局的成败,我决心以死殉国。设若战死,你和五子的生活,政府自有照顾。务令五子皆能大学毕业,好好做人,继我遗志,报效党国,则我含笑九泉矣!希吾妻勿悲。夫,子珊。”

杨正华、张广宽两人偷偷看过后,深为师长的气节所感动。此刻他们才明白,师长之所以能给薛长官作那番保证,原来早已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为给后世留下一段佳话,由杨正华执笔,当即拟就一篇新闻稿,交给一个部下连夜送到《长沙日报》社。第二天早晨,《长沙日报》出来后,头版头条就是《方师长誓死守土,预立遗嘱》,正文之下,遗嘱也同版刊出。结果,这个消息被刊出后,许多人被感动得痛哭流涕,更多的人对守住长沙又多了几分信心。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偷生之念。和师长方先觉一样,预10师的将士也抱定精忠报国的信念,决心以行动来证明他们的忠勇。

次日凌晨1时30分,日军经打靶场夜袭坞家庄、小林子街。守军虽奋勇抵抗,连续肉搏,但终因敌众我寡,在一个小时后阵地陷落。第30团团长葛先才得悉后立刻命部下阮营长率所剩80多人,乘日军进攻混乱之际,猛烈反击,又迅速将阵地夺回。

3时20分,日军重新集结兵力,再次来犯。预10师命29团留下一营,固守原阵地,其余各营由团长率领,全力迎击小林子街之敌。激战至5时许,日军死伤惨重,攻势受挫,被迫向东溃逃。此战,30团牺牲甚重,副团长陈新善中校、团附曾友文少校均壮烈殉国。

而日军在这一天的激战中也损失惨重,其中,窜入白沙岭的加藤大队一部,被我28团围困在民房区内,在火攻和肉搏战中,日军大队长加藤素一少佐以下100多人悉数被歼,无一漏网。

加藤大队是第3师团的直属部队,擅长夜袭,是日军公认的精锐部队。当时,加藤大队和的野、石井两联队并列,担负同等重要的战斗任务。日军万万没有想到,一支善于夜战的精锐之师,刚刚攻到长沙城郊,就遭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

看来,第10军的战斗力丝毫不逊于对手第3师团,在兵力对比相当的情况下,仗打成这样,至少也是旗鼓相当。

打扫战场,加藤素一的尸体很快被发现。守军一看军衔是个少佐,当即就对尸体进行了搜检。结果,从加藤尸身上得到的第6联队《加强作战编成装备指示》表明,此战日军携带的弹药粮秣甚少,战力严重不足。

薛岳拿到这份文件,敲着桌子兴奋地说道:“虽仅一张薄纸,却比万挺机枪还重。”为鼓舞士气,长官部立即将此项敌情和文件通报给了守军。

此时,日军还蒙在鼓里,他们认为加藤素一不可能轻易阵亡,他一定还在中国军队的包围之中。第3师团此后几天的战斗,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全力以赴夺回大队长”。

这两天的战斗,除了南郊以外,城东、城北几乎都未经历大的战斗,看来日军把主攻的方向放在了南门。但到了1月3日,随着日军全部投入战场,战火迅速蔓延各处,战况达到最为激烈的程度。

这天早晨,形势大变,第6师团赶到长沙城北,与第3师团联手将长沙城包围了起来。

第6师团直到30日傍晚,才接到进攻长沙的命令。那时,他们正在汨水南岸,按照第11军的指示围歼我第95师,离长沙还有两三天的路程。而第3师团由于提前获得指示,已经逼近了长沙。对此,第6师团师团长神田正种大为愤慨。

本来第11军参战各部,唯有第6师团是满员参战,而同为第一等师团,第6师团的凶悍也在第3师团之上。按照常理,担任长沙主攻的自当是第6师团。即便退而求其次,也应该是第6、第3两师团齐头并进,共同拔取头功,而第11军司令部竟不加考虑,把夺取长沙的先机给了第3师团。

第6师团组建于九州,穷乡僻壤,第3师团出身于名古屋,富庶地区。可见,军部也是嫌贫爱富,第6师团虽然打起仗来凶悍至极,但却不被上司待见。作为南京大屠杀的元凶,看来第6师团不仅是中国人,而且也是日本人嫌弃的对象。

当然,在第6师团看来,那就是不公,他们尤其不满第3师团。

第6师团师团长神田正种为了抢功,命令各联队不眠不休,急速向长沙进发。这命令简直是发疯,这支军队也疯了。之前,他们每天还能睡3个小时,现在连1分钟都是一种奢望了。

不可否认,日军的训练极为苛刻,他们的耐力也远非中国军队能比,但他们的士兵不是铁打的。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虽然可以满足武士道的虚荣和官长的贪欲,但蔑视战争规律和科学,最终坑的还是他们自己。

此时,随着第6师团加入战斗,日军兵力已达两个师团约4万人,而我军第10军仅仅是2万人,敌我兵力对比为2:1,守军的压力急剧增大。

日军自恃兵强马壮,不待休整便兵分数路,以炮兵为重心,各附一部步兵紧随在后,向守军阵地发起了猛攻。

眼看第一线阵地岌岌可危,中国军队的炮兵发威了。从岳麓山一直到第一线阵地,战区、军、师各级炮群集中火力,向日军进行压制性反击。

岳麓山俯瞰长沙城,是长沙一带的制高点,第九战区的5门德制150毫米榴弹炮就设在岳麓山上。那年月,150毫米榴弹炮就算是炮兵中的巨无霸了。一开炮,就把日本人打得胆战心寒。(www.zuozong.com)

本来,由于道路被破坏,日军带来的火炮就少,而中国军队除步兵炮外,仅榴弹炮、山炮、重迫击炮就有四五十门之多。这次,中日炮兵火力易位了。

由于早就料到日军会再次进犯长沙,炮兵指挥官王若卿在平时就把功课做足了,将长沙城内外的地形地物做了一番精准的测量,设定了作战区域,标定了射击诸元,一打一个准。战斗中,长沙守军各师又和他们保持有专线联系,前线一旦有求,两分钟后,炮弹的爆炸声就能从敌阵里传来。

这天的炮战,第10军军属炮兵、师属炮兵也不甘落后,架起各式火炮,发挥近战优势,对日军进行炮火覆盖。这些炮弹打得既狠又准,日军的骑兵受到重创,步兵也遭受了很大伤亡。

南门冬瓜山、修械所一带,我守军得到炮兵支持,越战越勇,对攻入阵地的的野联队第2大队反复逆袭竟达数十次。此战,日军第2大队大队长横田庄三郎中佐、的野联队副官神野一郎大尉战死,第5中队的军官全部被击毙或击伤,一个精锐步兵大队几乎伤亡殆尽。而攻击浏阳门的石井第18联队,由于弹药缺乏,不得不和守军展开白刃战。第10军平时十分重视刺杀格斗,战前由师长、参谋长亲自担任教官,严格训练,士兵的刺杀战术十分娴熟,因而在白刃战中,丝毫不落下风。日军人困马乏,被守军杀得人仰马翻,纷纷溃退。

遭此挫败,日军部队长愤恨之余,竟迁怒于侦察兵未将敌情探明,将其就地处决。

下午2时,日军不甘于失败,重整队伍,展开了更加激烈的白刃冲锋。双方混战在一起,守军炮兵失去了优势。外围阵地,日军率先打开了缺口,北门开福寺失守,东门袁家岭失守,南门冬瓜山失守。中国守军战前已有命令,谁丢了阵地谁夺回来,否则提头来见。各部稍做调整即转入反攻,各阵地失而复得。

黄昏,日军步兵接连涌过浏阳河,其军势大振,重新展开攻势。战至深夜,守军因外围阵地已参差不齐,遂收缩防线,退居第二线阵地,重组防御。要命的是,关键时刻,第二线的重要据点陈家山却不慎丢失。

陈家山位于长沙北门外,与北门互为犄角。第6师团进攻北门,受到陈家山守军的侧击,伤亡惨重,攻击受挫。入夜,日军利用夜间地堡内瞭望视角过小的弱点,一个一个匍匐潜行到山下,等天明守军松懈之际,一举攻下了陈家山。

陈家山失守,第6师团与第3师团连成一线,完成了对长沙城的合围,这态势对坚守北门极为不利。军长李玉堂急命第190师师长朱岳督率所部,全力夺回。但日军轻重武器已经运至山顶,守军反攻3次,虽伤亡惨重却未能奏效。

日军攻取陈家山后,开始向守军第二线阵地进击。3日天亮以后,第3师团炮击清水塘、小吴门、浏阳门、识字岭,第6师团攻击油铺街、湘雅医院、兴汉门、邮政局仓库。日军炮兵虽然遭到压制,但步兵久经战阵,非常凶悍,守军渐渐不支。

说实话,日军步兵的单兵素质很高,远非中国军队能比。他们经过严酷的训练,不少老兵能一边匍匐前进,一边射击,这是根据“一战”中大量的攻坚作战而总结出来的作战姿态,以这种姿势作战,对突破工事防御十分有效。

从日俄战争后,日军就已经废除大规模集团冲锋的战术,那只能成为对手的靶子。日军的冲锋,都是五六个人一个小组分散开来,以轻机枪为中心行动,这样就能有效地分散阻击重机枪的火力,减少伤亡,提高步兵的使用效力。

渐渐地,日军的兵力优势和战术优势开始占据上风。在几万名日军的疯狂进攻下,长沙城多个要地岌岌可危。

守卫湘雅医院的第569团团长符志豪告急,190师师长朱岳亲临兴汉门督战。南门第30团团长葛先才告急,预10师师长方先觉督战于南门口。识字岭告急,第3师师长周庆祥督战于天心阁。

第3师师长周庆祥对识字岭守军团长张振国说:“你我都是军长提拔的,长沙守不住,军长就挽不回来了,于公于私,我们都说不过去。”

张振国深知此战关系重大,即便不是为了保全李玉堂军长,也要为了抗战前途决死一战。他没有多说什么,明明白白地向周庆祥表示,要与阵地共存亡。

周庆祥非常感动,拍着对方的肩膀说:“好样的!我陪着你。”

说完,即命炮兵对杨家山、妹子山、窑岭的日军进行炮火压制,张振国团长加派两挺重机枪封锁窑岭至识字岭的道路,阻断日军增援,并向识字岭增兵一个排,几番恶战,识字岭阵地才得以保全。

但日军并不容易对付。下午4时许,第3师团的工兵部队在韭菜园一带穿墙凿洞,溜进了市区。位于藩后街的第7团发现后立即进行截击,位于小吴门内原何键官邸的569团的一个营也跑步赶来,加入截击。而缺口之内,日军的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第3师第8团由南向北,190师一部由北向南合力封锁缺口,终于隔断了内外之敌。

这样,第3师团进入城内的部队被我瓮中捉鳖,一场惨烈的巷战就此展开。

两年多以后,第10军能在衡阳大战中给日军造成高达5.6万人的伤亡,也得益于此战的工事作业。

李玉堂对工事的构筑极为重视。赶回长沙后,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就整天待在阵地上督修工事。他放下架子,亲自矫正地堡的位置和射击孔的方向,规定火网的编成。饿了就在阵地上啃馒头喝白开水。部下官兵受到感染,一个个豁了命一般,日夜不停地进行施工。

长沙的工事构筑得非常巧妙,它采取地堡式连环构筑,西面依托湘江,北、东、南三面形成一个半圆形。工事由外向内,层层构筑,越往里强度越高。最外围在长沙郊外,层层向里,直到城中心的核心工事。这里是最后的决战之地,其核心工事构筑得最密最强,在通往各个方向的街道口,都有铁丝网鹿砦封锁,街道两旁来自地堡和建筑物内的交叉火力形成了严密的火网。

临近北街的守军工事,除在街中心十字路口筑成坚固的机枪掩体,以交通壕与房屋联系外,其余均在屋内的墙根处凿开口子作为射击孔,再挖掩体覆盖上,形成一个个由二层掩体构成的地堡。这样的好处,既能对空掩蔽,使日军的炮火失去效力,又能在房屋被炮弹炸倒之后,反而增加屋内掩体的厚度。这种战术,中国军队在台儿庄巷战中曾经采用过。这次第10军如法炮制,再次获得了成功。

日军攻入城内,立即受到守军各个角度的火力攻击,一时之间无处藏身。加之因道路破坏,携带的重武器较少,无法对地堡实施破坏性轰击,因而只好采取越堡攻击的办法,将成班成组的兵力横插到各个地堡之间的侧面建筑物里,对我地堡进行火力封锁,妄图断绝堡内守军的饮食。但日军没有想到,守军早在进入地堡之前,已经做好了与地堡共存亡的准备。地堡里面,早已预存了充足的粮弹和饮水。

日军地面攻不下来,只好求助飞机投下烧夷弹,但守军早有应对,事先已经构筑了隔火道,烧夷弹没有发挥作用。

日军的飞机又想对我据点进行定点轰炸,但中、日两军纠缠在一起,日军飞机不能确定轰炸目标,无法协助步兵作战,只好把炸弹都投在了湘江两岸和岳麓山上,日军的空中优势也无法发挥。

此刻,日军只好放弃任何幻想,要想获胜只能不怕牺牲,拿命去换了。

最为激烈的巷战发生在八角亭和南正街一带,在这里除了守军的交叉火力外,守军还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战至最后,第10军的炊事兵、司号兵都自动拿起武器,冲入了敌阵。

冲入的日军以工兵为主,对巷战并非一窍不通,他们见势不妙,就想夺取制高点,以摆脱截击部队与地堡火力的双重打击。于是日军爬屋登高,守军也爬屋登高,在两幢楼房之间对射。激战至夜,日军苦战无果,只好转入防御,固守待援。

长沙城下,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第10军倾斜。此时,日军的后勤已被截断,失去了弹药补给,而这几天的激战,日军除了伤亡惨重、毫无进展外,不少部队的弹药也快耗尽,攻击部队士气低迷,无法再战。

但第3师团师团长丰岛房太郎是个榆木疙瘩,他不敢面对现实、面对失败,更不愿就此放弃而被他人耻笑,仍然幻想着能在接下来的一天半天里,突然出现奇迹。

当天傍晚,他向阿南惟几报告说:“敌有四道防线,在街道上设有碉堡,同时又凭借房屋,防御极为顽强。目前在师团右翼方面,已展开巷战,不久,或可取得战果。”

但阿南惟几给他的却是一道撤退命令,他命令长沙日军务必在4日夜向北反转。

其实一开始,阿南惟几的想法并不是这样。早在元旦那一天,阿南就通过无线电侦译,得知了第九战区合围长沙日军的作战命令。但阿南实在是狂妄,他并不相信此刻第九战区还有兵力合围自己的几个师团。但连续几天,长沙外围的中国军队越聚越多。到了1月3日,外围的中国步兵师已经增加到了20多个。日军第11军的参谋主官,以木下勇为首,极力要求阿南立刻下令撤军。阿南原本就是师出无名,抗命擅攻长沙,胜了还好说,若部队损失严重,那所有的锅都得他来背,他不敢再往下想。见事已至此,只好咬着牙向前线下达了撤退命令。

可第3师团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心有不甘,他要求将战斗再延迟一天。阿南惟几不愿再承担更大的风险,当即就拒绝了。

丰岛房太郎又派人联系第6师团,希望第6师团能助他一臂之力。结果,第6师团师团长神田正种却恨恨地答复说:“我们的意见,应按军部的命令行动。”

就这样,成了“狗不理”的丰岛房太郎,不愿就坡下驴,还想在撤退之前,作最后一搏。

1月4日,他们集中了所有的炮火对城区进行射击,炮弹的命中率十分惊人。在国货陈列馆第三层有一朝北窗户,日军炮兵误以为是守军的炮兵观测所,一连三弹都是从窗户入口打进,命中精度直追今天的制导导弹。

日军的新一轮攻击准备得十分充分。他们集中炮火、掷弹筒轰击守军掩体,但守军的工事太过巧妙,射击孔都是从沿墙根凿开,那些轰击根本无法奏效。日军这才想到用三七平射炮进行轰击,结果墙根之上满是炮洞,守军退至兴汉门。

城南再次吃紧,回龙山失守,预10师副师长孙明瑾前往督战。浏阳门吃紧,第3师参谋长孙鸣玉前往督战。其余各师正、副师长无一例外,都在前线陪着部队拼死一战。这是一支优秀部队才有的战斗意志和团队精神。

午餐时分,李玉堂正和参谋长蔡雨时对坐吃饭。一块弹片忽然穿过玻璃窗打在了饭桌上,两人惊愕之余,只见盘盏俱碎,李玉堂的一根筷子也被折为两段。发了半分钟的愣,蔡雨时问:“是不是换一个位置?”李玉堂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用手抓着咸菜,神色安然地说:“不动,不动。”蔡时雨稍稍定了定神,又心有余悸地说:“那我们就快点吃。”李玉堂端起饭碗,喝了一口稀饭,淡然地说:“不用,不用。”

这顿饭,只有馒头、稀饭、咸菜,李玉堂以手代箸,一手拿馒头端稀饭,一手抓咸菜,照样吃了个肚饱。

这虽是个战斗中的小插曲,但消息不胫而走。部下们得知后,无不感佩万分,兵法云“不动如山”,李军长不愧是大将之才。

而城南第30团的修械所阵地上,由于战况惨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的午饭吃得更是糟糕。

第30团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伤亡惨重,仅余500多人,每连平均下来,只有50多人。此时,屡经激战,连仅剩的500多人也所剩无多。

不能老这么被动挨打,打出去或许能有奇效。为了稳住阵地,葛先才决定集中剩余的力量,以攻为守主动向日军发起逆袭。

他要通了28团的电话,28团固守在城墙之上。在电话里,他对该团团长陈希尧上校说:“本团准备改取攻势出击,请你命令城墙上的火力,居高临下阻止敌人增援部队。”

接着,在电话中命令各营长,准备全团出击,听到团部冲锋号,即刻开始猛攻。不惜任何牺牲,有进无退,违令者杀。

布置完这些,葛先才才给师长方先觉打去电话,他说:“据目前战况看来,敌人兵力火力皆较我有绝对优势,敌人还有飞机助战。我们能否支持到外围友军向长沙合围之期,实难以肯定。因此,我决计出击,以攻代守,攻其无备,或者有稳定战局之可能。”

方先觉答道:“你的见解没错,但敌势太强,出击恐难奏效,反更加重危机,你须慎重。”

接着他又说:“另有一案,将你30团撤至城墙上,可减少伤亡,你看怎样?”

这个主张,葛先才当即予以拒绝:“此案虽是唯一减少伤亡的措施,但绝对不可后撤。后撤只有南城门一条通道,撤入城内时,官兵争先恐后,部队一定会自乱,而且敌我咫尺之隔,我一后撤,敌必尾随跟进,那才是真正危险。我都考虑过了,也准备好了,军人应有冒险犯难的精神,不计后果决心出击,我再不向你请示,也不要你增援,你只当30团死光了。请你报告军长,说我不习惯挨打,发了蛮性,非出击不可,破釜沉舟与敌一拼,一切责任自负。不是敌死,就是我赴黄泉,决计与敌偕亡。”

方先觉听他说要去送死,心头猛然一震,在电话中不住地喊:“先才!先才!”想要阻止他。但葛先才根本不加理会,挂断了电话。

睡在地上的卫士韩在友听说要采取攻势,猛一翻身坐起,把他驳壳枪内的弹夹取出,换上满满的20发弹夹,再将预备弹夹填满子弹,紧紧子弹带。他走到葛先才身边问:“团长用手枪还是驳壳枪?”

葛先才望着他笑笑:“要冲锋出击,你的精神来了?”

韩在友笑而不答,拿给葛先才一支德造20响连发驳壳枪,并将一个装满子弹的预备弹夹,放入葛先才军服的右边口袋中,另外数十发放进左边口袋中。

刚走出数步,他又突然折返回来,将右边口袋中的预备弹夹拿出,改放进左边口袋。

葛先才感到疑惑,沉下脸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挠挠头皮说:“预备弹夹在左边口袋,你换弹夹时快呀!”

葛先才这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说:“总算你聪明了一次。”

听到夸奖,他低头笑笑,往前走出十几步,站在葛先才前面。葛先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站在前面,是想为葛先才挡子弹。

此时,冲锋号声骤然响起。冲锋的时刻到了。

葛先才身先士卒,加入到了敢死队之中。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某连的一名准尉特务长带着5名炊事兵,挑着篓桶前来送饭送水,恰巧此时听到冲锋号音响起,霎时间激发了斗志,一名炊事兵大喊道:“伙计们,我们加入冲锋杀敌去!”

大家同声赞道:“好哇!特务长你看着饭菜,我们去杀几个鬼子。”

5人将挑着的篓桶往地上一放,各人拿着自己的扁担,撂下傻了眼的特务长,喊一声“杀”,快步加入到了敢死队的行列。

霎时间,各营、连十几支军号一齐响起。伴随着雄壮凄凉的号音,敢死队呐喊着向敌冲去,杀声、号声、密集的枪炮声,搅在一起,撼天动地,声势惊人。

占据此地的日军是的野联队的第8中队,这是的野联队仅剩的一支预备队。从凌晨2时到现在,中、日两军已在此经历了4次反复争夺,日军也是伤亡累累,不堪再战。此时,中国军队突然杀声四起,日军绝想不到守军还有力量发动反击,错认为中国的大部队杀到。他们的枪声全部停止,丢下中队长黑田巽以下上百具尸体,一个个掉头狂奔。第30团冲出了约1公里,才以号音停止。而日军为了逃命,狂奔了两三公里才停下来。这时,岳麓山上的火炮见到了机会,也开始发威。隆隆炮声向敌猛轰,打得日军东藏西躲,到处乱窜。

第30团终于稳住了阵地,今天这已是第5次从日军手中夺回修械所高地,而连同之前的战斗,这已是预10师第11次从日军手里夺回修械所。

30团撤回了原阵地,而那5名冲进敌阵的炊事兵,一个不少都眉开眼笑地走了回来。他们每人手持一支缴获的“三八式”步枪,走回放饭菜之处,顿时傻了眼。当时只顾抢夺日军的枪械,手中的扁担却被扔在了阵地上。现在没了扁担,这饭菜又怎么挑起来呢?

葛先才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微笑。

一个炊事兵向团长喊道:“团长别笑话我们了,我们用敌人的枪挑饭菜可以吗?”

葛先才收住笑容,同意让他们破一次例,但不能损坏枪械。

他们一个个喜形于色,将枪膛内的子弹退出,放入口袋中,用枪身挑起饭菜兴冲冲而去。

南门发生的激战,正巧被岳麓山上的薛岳看到,他在电话中问李玉堂:“南门外出击者,是哪一支部队?”

李玉堂说:“预10师葛先才团。”

薛岳极为高兴,说:“攻得好!攻得好!葛团长了不起。”事后将葛先才晋升为少将,赏法币5000元。

次日,湖南各大报纸均用大字标题,将30团弃守为攻、主动出击的战斗经过,有声有色地描述了一番。尤其是《湖南日报》,打出了一行头号大字标题:《葛先才团长,赵子龙第二》。

葛先才突发灵感的杰作,受到何种夸赞都不为过。第10军、预10师以巨大的牺牲,守住了孤城长沙,将士们兑现了战前“与阵地共存亡”的诺言。但他们的伤亡确实惨重,战至最后,第30团只剩下了58人。而整个预10师,从元旦硬拼到现在,从开进长沙时的7000人锐减到2000来人,减员超过70%。其他两师虽然压力相对较小,但也伤亡过半。第10军誓与长沙共存亡,以这样的伤亡程度坚守住阵地,足可以让他们挺直腰杆,挺起胸膛。

中午过去不久,日军的炮兵就被我岳麓山的野战重炮摧毁殆尽,战场形势已大为改观。薛岳趁机又将一个喜讯通报给李玉堂:“外围各军已全面反攻。第4军已抵暮云市、大托铺,第73军已由乔口渡过湘江……望再坚持一夜。”

李玉堂爱兵如子,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几乎每饭都与士兵蹲在一起吃。第二次长沙会战李玉堂被屈含冤,官兵们早已愤懑不已,早想拼死一战,给军长及第10军洗刷前耻。

长官部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前线,第10军将士群情激奋,高呼“苦战一夜,打退敌人,守住长沙,要回军长”的口号,追赶着从岳麓山上打向敌阵的一发发炮弹,和日军展开了最后的激战。

5日凌晨,枪声由密而疏,战场上一片死寂。

第10军将士正在纳闷时,长官部的电话突然打来了。长官部的参谋通报说:“我湘北第27集团军杨森等部,已从平江山区出击,断敌归路,其他部队均已出动,长沙地区的敌人有撤退模样。敌如撤退,你军无追击任务。”

消息传来,大家紧绷多日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官兵们相互庆贺,都说薛长官这次真地道,没让第10军承担追击任务,总算给第10军留下了一些种子。

敌人已经败退了。

第10军守城将士呼喊着,一个个面目黢黑,军装破烂,走出了战壕与掩体。

战场上的硝烟还未散尽,红彤彤的太阳照在了每个将士的脸上。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就在他们庆幸自己逃过一死的时候,战场上的景象却让他们惊呆了。

1938年以后,长沙城再次变成了焦土。

从城里到城外,残垣断壁之中,目力所及到处都是日军的死尸死马,军大衣、军毯、武器,被扔得满地都是。几天来,他们只顾作战,根本没有注意到战场竟是这样的狼藉。

冬日的阳光照得人暖烘烘的,打了这么多年仗,这样的情景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是该激动还是悲愤。

他们看到,这些日军的死尸大都完好无损。以往日军总会将战死者的尸身焚化,来不及焚化时至少也要截取一些体位如手指、耳朵之类,但此次却有很多全尸,这只能是日军兵败如山倒仓皇逃命才顾不上这些阵亡者。不仅如此,在阵地上,还可以看到几具剖腹自杀的日军军官尸体,以及因作战不力而被捆绑起来处死的日军尸体。

在长沙县政府所在的莲花池,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发现了奇怪的一幕。战时,日军的野战医院曾设立于此。走进院内,一块30米见方的地方有新土隆起,第10军官兵感到好奇,立即动手挖开,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新土下面是一个大坑,里面横躺竖卧,堆放着几十具烧残的日军尸体。这些残尸均用黄呢子大衣裹着,有的怀揣太阳旗,旗上密密麻麻满是千人针和各种字体的签名,有的怀揣着别人的断手,翻着灰白的眼珠瞪着已经看不到的天空。有的头上仍旧戴着钢盔,取下钢盔,里面还镶嵌着一尊小木佛像。显然,这是医院集中处理的战死者,因条件所限,烧得不够彻底,反让人看了深觉恐怖。

战斗刚刚结束,重庆军委会就电令长沙守军:“战场不动,等待各国驻华使节团前来参观。”3天后,参观团来到战斗最为惨烈的修械所高地,看到满地的枪弹碎片,以及日军的大量死尸,使节们深感赞佩,不住地点头称快。重庆军方的宣传工作也在改进。如此胜仗,就该让外国人来亲眼看看,他们的话,最能让傲慢的西方新闻界信服。

会战结束后,军委会向第10军颁发“泰山军”的荣誉称号,其所属3个师也分别颁授“民族荣誉”旗。李玉堂被取消所有的处分,提升为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获二等宝鼎勋章,并被授予青天白日勋章,成为该勋章的第95位获得者。而第10军参谋长蔡雨时少将也获得重奖,作为他不顾压力敢于调用预10师,为固守长沙奠定基础的奖励。而方先觉、葛先才两人,一个被提升为第10军军长,一个被提升为预10师副师长。

至此,第二次长沙会战带给第10军将士的耻辱被彻底洗刷干净,他们获得了新生。两年半以后,带着这份辉煌,他们还要在长沙以南200公里的地方,创造新的更大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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