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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归晋:公元239-280,蜀汉亡国

时间:2023-09-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朝廷上不出意外再次出现反对的声音,这次反对出兵的是右车骑将军廖化。几乎每次出兵,朝野上下都会出现反对的声音,但后主还是批准了姜维的请求。导致蜀汉早亡的正是这些人。对司马氏来说,最大的敌人在国内,南方的吴蜀两国不足为虑,如今内患已除,可以安心篡位了。但令司马昭始料不及的是,他把自己伐蜀的想法一说,当即招致属下的群起反对,只有心腹谋臣司隶校尉钟会极力赞同他的伐蜀之议。

三国归晋:公元239-280,蜀汉亡国

(一)姜维第六次北伐——侯和之战

蜀汉景耀五年(262),在沉寂了数年后,大将军姜维再次上表后主,请求出兵北伐。而朝廷上不出意外再次出现反对的声音,这次反对出兵的是右车骑将军廖化。

廖化最为人熟知的就是那句流传颇广的谚语——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这句话常常用来说明蜀汉后期良将的匮乏,连廖化这等不入流的武将都做了先锋。其实这完全不符史实,因为廖化与时任左车骑将军的张翼都是北伐的反对者,这次廖化更是公开站出来反对姜维出兵,他怎么可能做姜维的先锋!而且,此时廖化的年纪已经很大,姜维更不可能用一位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老将去打先锋,况且,廖化的资历很深,级别仅次于姜维,也不适合做先锋。

几乎每次出兵,朝野上下都会出现反对的声音,但后主还是批准了姜维的请求。

蜀汉景耀五年(262)十月,姜维再次出兵陇右,开始了自己执掌兵权以来的第六次北伐。如果算上费祎时代的三次,这已是姜维第九次伐魏,即《三国演义》所谓的——九伐中原

姜维率军进攻洮阳(今甘肃临潭西南),在洮阳东面的侯和(今甘肃舟曲西北)与自己的老对手魏国大将征西将军邓艾再次相遇,不过这次,姜维却败给了对手,不得不退兵回国。

消息传回成都,朝野哗然,姜维的北伐本就不被看好,这次又兵败而归,姜维的处境更为被动,用四面楚歌形容也不过分。军中的高级将领、资深元老如左车骑将军张翼、右车骑将军廖化、右骠骑将军胡济等人都反对姜维北伐,朝中执政的董厥、诸葛瞻也不支持姜维,宦官黄皓甚至打算用右将军荆州南郡人阎宇取代姜维,只是因姜维手握兵权,一时还没找到机会而已。

姜维虽常年领兵在外,但对小人黄皓的所作所为,还是知道一些的,特别是当他得知,黄皓竟阴谋要夺其兵权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找到后主,请皇帝陛下诛杀这个祸国殃民的小人。黄皓是刘禅的宠臣,刘禅当然舍不得杀,姜维碰了一鼻子灰,无可奈何,成都的官僚大多是黄皓的党羽,姜维人单势孤,深恐久留京师于己不利,于是主动提出到沓中去屯田避祸,不敢回成都。

姜维本是陇右之人,在蜀中并无根基,加之连年征战,兵疲民困,功业不建,此刻又受到朝野内外群起攻之,令姜维更为苦闷的是从始至终北伐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北伐,从未得到朝中有力的支持。姜维和他的兵团一直在外孤军奋战。

不少人将蜀汉的灭亡归咎于姜维,岂不知导致蜀汉衰亡的正是昏庸的后主,碌碌无为的以董厥、诸葛瞻为代表的荆州派势力,这些人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只顾自己小团体的利益,排斥益州势力,造成益州本地人的日益离心,对黄皓在朝中勾结党羽、干预朝政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毫无办法。导致蜀汉早亡的正是这些人。

姜维北伐虽劳而无功,也的确劳民伤财损耗国力,但尚不致亡国,如果没有姜维,以蜀汉之主昏臣暗,怕早为吴、魏两国所灭。连敌国的司马昭等人都看得很清楚,蜀汉只有一个姜维。可对这位国之柱石,蜀汉的武将、文臣甚至宦官却都视若仇敌,必欲除之而后快。

满朝文武之中,只有参军来忠(来敏之子)、尚书向充等中下级官员支持姜维。

司马昭的战前决策 不过,与蜀中文武相比,最恨姜维的还是司马昭,姜维的北伐搅得他不得安宁。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司马昭甚至一度打算派刺客入蜀刺杀姜维(因之前有郭循成功刺杀费祎的案例,魏人想故技重演,但这显然不现实,姜维非费祎可比),后因部下劝阻,说如此行事,成功的可能性太小,若行刺不成,反令天下人耻笑,司马昭这才作罢。

寿春之役后,司马昭已然完全掌控魏国军政大权,心腹爪牙遍布内外,各地领兵将领大都是他的亲信,国内再无人能与之抗衡,司马昭下一步的打算就是篡魏自立,夺取天下。对司马氏来说,最大的敌人在国内,南方的吴蜀两国不足为虑,如今内患已除,可以安心篡位了。

不过,在这之前,司马昭还需建不世之勋,树立威望。

谁都知道司马昭是凭父兄之势上位的,臣民们对他的能力与水平并未完全认可,之前的寿春之战,虽规模空前,但毕竟是内战,司马昭需要建立新的军功,以压服众人为自己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对外征伐不可避免地被提到议事日程,先伐吴还是先攻蜀?司马昭选择了后者。

司马昭之所以选择蜀汉作为自己的第一攻击目标,也是遵循那条古老的规律,吃柿子拣软的捏,相对吴国,蜀汉更弱。多年来,弱小的蜀汉在姜维的力主下,竟敢对中原大国取攻势,在司马昭看来,必须对胆大的姜维(胆确实很大,胆大如斗嘛)还以颜色。

但令司马昭始料不及的是,他把自己伐蜀的想法一说,当即招致属下的群起反对,只有心腹谋臣司隶校尉钟会极力赞同他的伐蜀之议。

三国鼎立已数十年,大家早已接受了天下三分的事实。况且蜀汉虽弱,但地势险阻、路途遥远,曹操、曹真、司马懿曹爽几次伐蜀都无功而返,群下的意思很明白,您虽英明神武,但比起曹操、司马懿还是要差一些吧。先人都办不到的事,您就有把握一定能做到吗?

为了说服众人,司马昭给大家分析形势,如先打吴国,势必要修造大批战船、训练水师,这些都耗费时日,旷日持久;吴有长江天险,若想灭吴,必须在水上与之决战。而攻蜀只要派马步军就行了。

司马昭还讲了自己的作战构想以及对敌情的分析判断,他认为蜀汉全国的总兵力也不过九万余人(基本属实),比起吴国还不足半,而且就这些军队,还要分出留守成都、屯戍各地的部队,蜀汉能集中的机动兵力最多也就四五万人。

只要让陇右诸军拖住在沓中屯田的姜维军主力,然后以中央军十万从关中进兵骆谷、斜谷,数道并进,直取汉中。汉中必然可破,以刘禅的昏庸,边城外破,百姓奔溃,蜀汉必亡。司马昭说得头头是道,属下不得不服(当然也有一些是口服心不服)。

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坚决反对出兵伐蜀,而这位高调反战的不是别人,正是姜维的老对头、时任魏国征西将军的邓艾。对此,司马昭也颇感意外。别人反对,邓艾也反对,别人都顺从了,邓艾还反对,如此不会来事,直言犯上,如此来看,邓艾后来的悲剧命运也就不足为怪了。

邓艾在陇右多年,多次击退姜维,在军中颇有威信,因此他的话在魏军中相当有影响,这令司马昭很头疼,因为南下伐蜀,陇右诸军是主力,邓艾这么一搞,令司马昭很被动。邓艾如此不明事理,司马昭只好派自己的主簿师纂去陇右军中做邓艾的司马,令师纂当面对邓艾晓以利害。师纂传达了司马昭的意旨,得知主帅决心已定,邓艾也只能遵命行事。师纂与其说是邓艾的司马,不如说他是司马昭派到邓艾军中的监军。

魏军的作战部署

魏景元三年(262)冬,也就是姜维九伐中原不久,司马昭即委任钟会为镇西将军,都督关中诸军,赶赴长安集结军队,为即将发起的进攻做准备。

与此同时,为了迷惑吴国,司马昭又下令东方的青州、徐州、豫州、扬州与吴国接壤的地区,大造舟船,故意制造声势,做出要渡江伐吴的姿态,令吴军高度戒备,不敢轻易西调增援蜀汉,此举的另一功效也是对蜀汉的麻痹,令吴蜀两国摸不清魏军的虚实。

魏景元四年(263)五月间,除陇上驻军外,魏军各部奉命向关中集结,大军陆续抵达长安。八月,魏军正式祭旗出师,大举伐蜀。

征西将军邓艾率本部三万人马出狄道(今甘肃临洮)向沓中进攻,邓艾的任务就是死死缠住姜维,使其不能回救汉中。

司马昭用邓艾对付姜维,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姜维、邓艾这对冤家对战多年,这次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交手,此时谁也不曾料到,这两位三国名帅最后都以悲剧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魏雍州刺史诸葛绪奉命领兵三万出祁山,夺取武街(今甘肃成县西北)、桥头(今甘肃文县东南),以切断姜维回汉中的退路。镇西将军钟会率中央军精锐主力十万,分别出骆谷、斜谷直取汉中。

廷尉卫瓘出任此次远征军的监军,此人看似不起眼儿,但在后来的事变中却发挥了关键作用,几位主将中,也只有他得以全身而退。

蜀汉大将军姜维早在去年冬天钟会在关中整军备战之时,就觉察出了危险,尽管司马昭、钟会事前在东南大造声势,但这些伎俩骗不了姜维,近二十万大军云集关中、陇右,这么明显的军事意图,姜维岂能不知。

姜维随即上表后主,请派左车骑将军张翼去守阳安关口,派右车骑将军廖化守阴平桥头,加强防务,防备魏军的进攻。如果后主刘禅听了姜维的话,就不会有后来的大祸,可惜,这位昏君一向听黄皓的,黄皓又信巫师的,巫师说魏军决不会来,黄皓深信不疑,于是刘禅对姜维的建议置之不理,错失良机,没有及时派兵北上,导致秦岭一线门户洞开。

姜维自己也没有及时回援汉中,这一系列失误给蜀汉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直到魏军大军压境,刘禅君臣才如梦初醒,急派右车骑将军廖化率军前往沓中,接应姜维;再派左车骑将军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率军赶赴阳安关口(今陕西宁强西北阳平关),作为汉中各要塞、堡垒守军的后援。

关键时刻,刘禅君臣却昏招迭出,下令汉中外围守军不得与魏军交战,守军大部退守汉城、乐城,此举似乎在执行当年姜维的诱敌深入的战略,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魏军此次兵分几路,近二十万大军,蜀汉不具备围歼强敌的实力,这么做只是敞开大门放敌人进来。

(二)伯约抗敌 诸葛殉国

魏国魏兴太守刘钦率偏军出子午谷南口,先行攻击汉中,保障主力南下的侧翼安全。魏军东路军十余万人此次伐蜀的主力,在钟会率领下几乎未遇抵抗,长驱直入,顺利进入汉中盆地

此时汉中守军兵力很少,姜维主力尚在沓中,成都的援军也还在路上。远水难救近火,面对十余万魏军的进攻,蜀汉全线陷入被动,只好退保汉、乐二城,固守待援。护军蒋斌(蒋琬之子)领兵五千守汉城,监军王含率兵五千守乐城。将军傅佥、蒋舒守阳安关口。

九月,魏镇西将军钟会率军进入汉中腹地,命魏护军荀恺率军一万围汉护军蒋斌于汉城,令前将军李辅率兵一万包围王含于乐城。

钟会自率主力径行西进,直扑阳安关口。钟会此举不可谓不高明,兵贵神速,钟会深知屯兵坚城之下,必耗费时日,二城皆是当年诸葛武侯亲自选址督造,城高池深,一时难以攻下,眼下既已深入汉中,当务之急便是攻取关口,打开入蜀通道,只要攻占阳安关口,汉中指日可下。两座孤城兵少力弱,又处于重兵围困之中,陷落是迟早的事。

因此,钟会置两城于不顾,一路急进,杀奔阳安关口。途中路过定军山诸葛亮墓地,出于对诸葛亮的尊敬,钟会特派专人到墓前祭扫。并下令禁止军士在诸葛亮墓地周围砍柴放牧,违令者严惩不贷。

再说阳安关口的汉军守将蒋舒原是武兴都督,因不称职被撤换,正巧这时魏军打来,朝廷就让蒋舒协助将军傅佥守城,蒋舒本就心怀怨恨,再加上,眼看魏军势大,难以抵抗,心里就动了邪念。

钟会令护军胡烈为先锋率军攻城。守将傅佥遵照命令固守不出,谁知一向怠工的蒋舒这时却一反常态,对傅佥说:“敌军兵临城下,岂有不战之理。”坚决要求出战。傅佥说:“我接到的命令就是固守,若违令出战,万一出击不利,身死是小,恐丧师辱国,误了国家大事。”两人各执己见。

最后蒋舒自己率本部人马出城去了,傅佥以为蒋舒此去是迎战魏军,可蒋舒到了军前即向胡烈投降,随即充当向导带着魏军返身杀回,守关军士本就不多,又被蒋舒带走不少,力量更弱,傅佥率部拼死抵抗,怎奈寡不敌众,傅佥力战而死,关口陷落。

傅佥之父傅彤随刘备征吴,死于伐吴之役,如今傅佥也为国死难,父子两代尽忠于国,一门忠烈!

东线钟会军轻取汉中,蜀中门户洞开,形势危急!

此时西线邓艾军也对姜维发起进攻。

魏军西路军分为两路,分别由邓艾、诸葛绪统领,邓艾所部的主要任务是打击沓中姜维军主力,诸葛绪部的任务是阻断姜维军归路。

魏征西将军邓艾将所部人马一分为三,令天水太守王颀从东面直接攻击姜维沓中大营,陇西太守牵弘从北面在姜维军退路上进行阻击,金城太守杨欣从西面攻击甘松,三面进逼沓中,围攻姜维。邓艾自己率本部人马继牵弘之后,随后跟进。

此时姜维尚在沓中,后人对姜维屯兵沓中不解其意,很多人认为这是姜维的一大失策。姜维之所以选择沓中是因为在北伐后期,他的战略是西攻东守,即在汉中方面取守势,吸引魏军进入,伺机歼敌;在陇右一线取攻势,依托羌、氏,力争攻取陇右甚至整个凉州。

姜维在最后一次北伐攻狄道不克时,退守沓中。就其战略而言仍未改变,仍是在为下次进攻做准备,未料这次魏军竟然主动出击,且倾国而出。

姜维得知汉中被攻,即刻率军回援,姜维率军从沓中出发,打算经阴平回汉中。

从沓中(今甘肃临潭西南)到阴平(甘肃文县),需要翻越横亘南北的迭山,有山南山北两条路可走,即白龙江路线和洮水及其支流路线。

南路要走若尔盖的占哇,沿白龙江东南走;北路沿洮河支流到达今岷县,转入今迭藏河流域,过分水岭进入宕昌县岷江流域,通过甘肃宕昌县岷江河谷进入白龙江一线,两条道汇合于岷江河口;或在甘肃卓尼南下沿洮河支流,过分水岭,走腊子口,入白龙江,两条道路合于甘肃迭部洛大镇。若按北路前者,南路约460里,北路约560里;若按北路后者,南路约320里,北路约460里。

南路较短,但道路崎岖。不好走;北路虽绕远,但地势平坦利于大部队机动,但此时攻甘松的杨欣部已陈兵北路。邀击姜维的牵弘部,以及邓艾本部人马也都集中于北路。急于回军的姜维只能选择南路,以便迅速摆脱邓艾等人的纠缠,回救汉中。

受命直接攻击姜维的王颀部,与从甘松而来的杨欣部等尾随追击姜维,一路追到强川口(今白龙江源头),与姜维展开一场混战,姜维部将赵云的儿子牙门将赵统于此役阵亡,战死沙场。赵统虽非名将,但尽忠为国,力战而亡,亦不负名将之后。

激战过后,姜维率军突破包围,一路到达阴平,这时才发现魏雍州刺史诸葛绪已经抢先一步屯兵桥头,堵住了他的归路。桥头在今甘肃文县东南玉垒、碧口之间,白水江入白龙江处,距阴平不远。诸葛绪军之所以屯兵桥头而不屯阴平,是因为姜维到阳平关并不必然经过阴平,却必经桥头。

姜维见诸葛绪挡住去路,没有直接去攻桥头,而是带兵进入孔函谷,扬言从北道进攻雍州,诸葛绪怕后路有失,急忙率军后撤。姜维带兵入北道走了三十里,确知诸葛绪中计后,立即前队变后队,率军去而复返杀散留守的魏军,顺利通过桥头;等诸葛绪发现上当,再回军阻截时,姜维率军早已过去多时了。

西路军邓艾、诸葛绪所部六万大军前堵后追,还是没能拦住姜维,相比于轻取汉中的钟会,这两人显然是失职了,没有完成战前的预定部署。

姜维略施小计摆脱了追兵,正要去救汉中,却传来汉中失守、傅佥阵亡的消息。姜维只好率军退往白水关,在这里遇到了张翼、廖化、董厥等人,虽然这几位大将一向反对姜维,但大敌当前,也只能捐弃前嫌、共赴国难。

两军合兵一处退守剑阁天险,希望凭借险关挡住钟会大军。

钟会攻占汉中后率军沿金牛道南下,经七盘岭、朝天驿进抵剑阁, 自秦代以来入蜀皆走此路。诸葛亮治蜀时,对蜀中防务早有部署,即守蜀必守金牛道,守金牛必守剑阁。

剑阁关所在的大、小剑山绵延数十里,山势陡绝险峻,险要处只能容一人通行,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钟会到了剑阁,终于尝到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滋味,面对居高临下的汉军,魏军只能抬头仰攻,而迎接他们的则是守军射下的箭雨、投下的飞石,魏军死伤惨重却只能望关兴叹。

面对姜维的严密防守,一向足智多谋的钟会也黔驴技穷毫无办法,只好展开政治攻势,写信劝降。姜维连看都不看。汉军列营守险,魏军前进不得。战局至此开始朝着对蜀汉有利的方向发展,姜维知道钟会大军远道而来,不能久留,到时只要等魏军粮尽退军, 自己就可率军出关掩杀,一举收复失地。

(三)偷渡阴平 险中求胜

姜维把主要精力都用来对付正面的钟会,却忽视了老对手邓艾的去向。邓艾没能阻止姜维,眼看钟会攻下汉中立下大功,他也不甘人后,特别是当钟会在剑阁关下停滞不前,一筹莫展之时,邓艾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邓艾提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作战方案,绕过姜维重兵设防的正面,而从西北偷渡阴平,经汉德阳亭直取涪城。涪城乃蜀中重镇,蒋琬曾设营于此,涪城水陆四通,是连接汉中与成都的枢纽,乃兵家必争之地。

邓艾的设想是亲率一支精兵从人迹罕至的阴平直插蜀中腹地,长途奔袭,避实击虚,翻越崇山峻岭,孤军深入,这样虽然冒险,但一旦成功,就可切断剑阁守军与成都的联系,令其首尾不能相顾,北上可与钟会南北夹击姜维,南下可直逼成都,到时姜维若回兵去救成都,剑阁势必空虚,若不去救援,将坐视成都被攻,进退两难。

邓艾邀诸葛绪与自己一起进兵,诸葛绪不愿跟着邓艾,他以自己受命阻击姜维,不敢擅作主张为由拒绝了邓艾,领兵前往白水关与钟会会合。谁知钟会早就想吞掉诸葛绪的部队,以便将西征军尽数纳入自己麾下,就密奏司马昭,说诸葛绪畏敌不进,应予严惩。司马昭正依仗钟会,加上之前诸葛绪又放跑了姜维令其从容退守剑阁,没能完成阻击任务,于是,司马昭下令将诸葛绪押回京师受审,所部三万余人尽归钟会。

邓艾决定经阴平道入蜀,虽是冒险,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入蜀之路只有金牛道与阴平道,钟会十几万大军都已受阻于彼,他邓艾手下区区数万人马,去了也于事无补,此其一。其二,邓艾在陇右征战多年,战绩彪炳,而钟会此前从未领兵,资历浅薄,让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将受制于一个得宠一时的贵胄公子,邓艾内心极为不满,邓艾出身寒微,而钟会乃世家名门,两人年龄、出身迥异。邓艾不愿与钟会为伍,这才决定另辟蹊径,夺取入蜀的首功。

阴平古道以甘肃天水为起点,经甘肃礼县、宕昌、武都至文县,在文县分出两条路,一条从文县循白龙江至碧口入川,进入青川县境后到达平武;另一条则从文县东南经丹堡、刘家坪翻越摩天岭后入川,直达平武。

蜀汉景耀六年(263)十月,邓艾与儿子邓忠、司马师纂带领精兵一万进入阴平七百里无人区,这里地广人稀,山高谷深,极为荒凉,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邓艾只好令兵士凿山填堑、伐木造桥,一路备尝艰辛,因为道路崎岖难行,部队时常断粮。

尽管如此,邓艾还是很走运,阴平古道上的第一道险关花石峡险峻不逊剑阁,诸葛亮曾在此地设花石关,派兵驻守,可惜后来被刘禅废弃,要不是刘禅昏庸、姜维大意,邓艾就算到了这里也飞不过去。

花石峡有大、小之分,大花石峡自北峡口起,向南止于岷江汇入白龙江的两河口,全长50里,峡内谷深流急、山石巍峨、道路险峻。而小花石峡是大花石峡的一段,也是最险要的一段,长虽然只有5里,但涨水时,由北而来的岷江,会像一条发怒的巨龙冲入小花石峡中,拍岸击石,翻腾咆哮。

邓艾父子率兵至此为岷江所阻,邓艾令兵士在崖上修筑栈道,并在花石峡口以西岸岩石为墩,修造桥梁,费了一番周折这才渡过岷江。由于桥是邓艾父子主持建造的,后人便取名“邓邓桥”。今天,在附近的悬崖绝壁上,还可以看到许多当年邓艾父子指挥修建的古栈道石孔及木桩遗迹。邓邓桥北峡口外不到一公里的山谷里,还有一个村庄叫邓邓桥村,据说那原是邓艾留下的守桥士兵的兵营。

邓艾军循岷江而东经文县,来到了著名的险崖坝栈道。险崖坝栈道相传为姜维主持修造,栈道位于武都县城东40里处,西起笼幢沟,东至固水村,全长两公里,是世界上使用时间最长的古栈道。今天尚存的古栈道遗址凌空架于悬崖之上,依山势而变化,结构多样、险峻异常。最险要的一段为“天柱式”结构—有300多米的悬崖因无法立柱或斜撑,仅在崖石中凿洞插入横梁,铺设木板而成,人行其上震颤不已。抬头则危崖碰额,俯首则见滚滚白龙江奔腾于脚下。

过了险崖坝栈道,不远便是阴平桥、玉垒关。阴平桥横跨文县东60里处的两座对峙的山头之上,玉垒关则立于阴平桥头。关下是万丈深谷,桥头乃险关要隘,因而这里在历史上被称为“陇蜀咽喉”,与剑门关齐名。唐代大诗人杜甫有“玉垒浮云变古今”的吟咏,而“玉垒”指的正是玉垒关。

古阴平桥为伸臂式廊桥,在三国时代是玉垒关唯一的渡桥,站在桥上举目四望白水江和白龙江两江相汇,川泽气蒸,望如云海。

既然阴平桥与玉垒关如此险峻,那邓艾又是如何过去的呢?答案是邓艾根本没走阴平桥,邓艾放弃了阴平正道,而选择了更为艰险的山路——翻越被视为鬼门关的摩天岭。

摩天岭,位于川甘交界处,海拔2227米,是阴平道上最险恶难行之地。北坡山势相对平缓,从这里爬上去也比较容易,可上山容易下山难,如果说北面还有路可上的话,南面几乎到处是峭壁悬崖,无路可循,人到了这里,往往前进不得,归途中很容易在原始森林中迷路,被困死在山里。

但历经艰险的邓艾军到了摩天岭,已经没有退路,于是邓艾用毛毡裹住身体,把心一横,带头朝山下滚去,众军见主将身先士卒,也纷纷仿效,不顾死伤往下滚,很多人跌得头破血流,甚至命丧于此。

邓艾率军九死一生终于翻过摩天岭,前面便是江由城(今四川平武东南)。

邓艾军犹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蜀中腹地,令江由守将马邈大惊失色,蜀汉兵力本就不多,此时要么守在剑阁,要么集于成都,江由小城,并无多少守军,马邈也无心抵抗,直接开城投降,疲困已久的邓艾军不费一兵一矢,进入江由,获得了喘息之机。

江由为涪城北面屏障,山道险峻,两岸尽是峭壁悬崖,刘备曾于此设关尉戍守,后主刘禅时将正规军调走,只留地方民兵,这时酿成大祸。

魏军偷渡阴平小道,深入蜀中腹地,令成都的蜀汉君臣震惊不已,刘禅惊慌失措,诸葛亮之子卫将军诸葛瞻临危受命,率京师诸军北上迎敌。

此时蜀汉精兵勇将大都在姜维麾下,姜维兵团属野战军,是蜀汉战斗力最强的部队,长年在外征战。其次是张翼、廖化率领的部队,眼下这些主力部队都在前方,成都已无兵可派,诸葛瞻率领的是蜀汉最后的可用于作战的部队,跟随诸葛瞻出征的都是一些未经战阵的功臣子弟,如尚书郎黄权之子黄崇、李恢的侄子羽林右部督李球、张飞之孙尚书张遵等,诸葛瞻的长子诸葛尚也随军出征。

这些人虽年轻有为,但缺乏指挥作战的经验,多是一些书生,统帅诸葛瞻自己之前也从未领兵,这样一支队伍去与骁勇善战久经沙场的邓艾率领的陇右兵打仗,必然凶多吉少。况且此时邓艾及所部士兵已深入蜀地,没有了退路,想活命就必须打胜,亦即孙子兵法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军战力本就强弱悬殊,而关键阶段,毫无军事经验的诸葛瞻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听敌入平,没有及时据守险要将邓艾军堵截在山险之地。

诸葛瞻率军到了涪城就停滞不前,尚书郎黄崇劝他迅速抢占有利地形,不要把邓艾放进平原,可诸葛瞻却犹豫不决,眼见情势紧急,黄崇最后是哭着劝说,可惜,诸葛瞻听不进去,错失良机。

邓艾率军长驱直入,击破诸葛瞻的前锋部队,败报传来,诸葛瞻没有选择北上,而是率军退守绵竹。

邓艾一路进到绵竹,还未开战,先派人送来了一封劝降书,邓艾在信中表示,只要诸葛瞻归顺魏国,就封他做琅邪王。诸葛瞻大怒,扯碎书信,将邓艾的使者斩首示众,以示自己死战的决心。

邓艾确实有点儿自作多情,擅作主张,他一个征西将军有什么权封王,的确有点忘乎所以,邓艾见劝降不成,随即令儿子邓忠、司马师纂兵分两路夹攻诸葛瞻,却遭到汉军的顽强抵抗。两人大败而回,向邓艾诉苦,说蜀兵太强,很难打。

邓艾勃然大怒,说我军远来,存亡在此一战。胜,可取成都,建不朽之勋;败,则父子二人与数万将士死无葬身之地。邓艾发下话,你们要么回去接着打,要么我现在就砍你们的头,邓忠、师纂见主帅震怒,深知邓艾脾气的二人不得不杀回去跟诸葛瞻拼命。

凉州兵本就骁勇,加上已无退路,无不拼死冲锋,在邓忠、师纂的率领下,向汉军猛攻。野战军与内卫部队的巨大差异,沙场宿将与白面书生的较量,很快就有了结果。

诸葛瞻与他率领的“青年军”的第一次出征同时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战。主帅诸葛瞻战死沙场,随他一起为国捐躯殒命疆场的还有其长子诸葛尚,以及黄崇、李秋、张遵等一干文武,这支临危受命仓促成军的队伍最终没能挽救蜀汉的危亡,但却也以最壮烈的方式进行了最后的抵抗,他们虽未成功,却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最终以参战主将几乎全部阵亡的惨烈而结束。

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

蜀汉殉国的名臣名将之后有:傅彤—傅佥(儿子)、赵云—赵统(儿子)、诸葛亮—诸葛瞻(儿子)—诸葛尚(孙子)、黄权—黄崇(儿子)、张飞—张遵(孙子)。

绵竹之战后,邓艾攻占绵竹,成都近在眼前。

(四)不战而降 束手归命

诸葛瞻兵败身亡的消息传回成都,刘禅君臣慌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成都乃一国之都深在蜀中,即便前方战事频告失利,蜀汉朝廷也认为成都距敌尚远,全然不做防备,直到诸葛瞻兵败,邓艾即将兵临城下,这才慌乱起来,但为时已晚。成都及附近百姓,听闻魏军已入平地,就要杀奔成都而来,纷纷出逃,或南下,或躲入深山,以繁华著称的通都大邑成都转瞬间逃散一空,官吏禁止不住,甚至也随着逃难的人流涌向城外躲避兵灾。

此时的刘禅彻底蒙了,诸葛瞻已经将京师能够调动的军队大部带走,如今成都要兵无兵、要将无将,百姓逃散,成都眼看不保。刘禅无奈只好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可眼下的形势,群臣也无计可施,君臣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商议来商议去,有人提出既然成都守不住,不如去南中避难,南中七郡地势险远,可以固守。也有人建议东下投奔吴国。

刘禅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光禄大夫谯周站出来反对,他既不主张南下,也反对东进入吴。谯周有他的理由,谯周说, 自古以来没有寄居他国的天子,陛下一入吴境,便是人臣,何况按大吞小、强灭弱的常势,吴国早晚要被魏国所灭,与其向吴称臣,还不如投降魏国。

南逃,谯周也极力反对,谯周说,南中叛乱无常,对朝廷本就心怀二心,当年是丞相亲自南征,才迫使南人归附,但南人仗着地远山险,屡降屡叛,现在我们君臣落难前去投奔,难保他们不心生叛逆。一句话,南人不可靠。

尽管谯周费劲唇舌,刘禅还是打算跑,这时,谯周又说,陛下您要去南方,应早做准备,眼下人心已散,城中官民早已逃窜一空,臣恐陛下您一出都城大门,侍从左右就会一哄而散,到时您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如何能到南方。

刘禅被谯周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平心而论,刘禅与群臣并非不想投降,可邓艾随时都可能攻破几乎不设防的成都,他们担心的是邓艾不肯接受他们的投降。

谯周为了打消刘禅的顾虑,表示如果邓艾对陛下您无礼,臣愿舍命与之据理力争。刘禅这才决意投降,并派张飞之子侍中张绍、力主投降的光禄大夫谯周、驸马都尉邓良北上洽降。

北地王刘谌坚决反对投降,主张父子君臣背城死战,战斗到底,决不降魏。刘谌苦劝其父,但刘禅一心保命,全然不做理会,失望至极的刘谌跑到刘备庙中大哭一场,随后自杀。

再说张绍一行奉命北迎邓艾,在雒城(今四川广汉)遇到魏军,张绍说明来意,邓艾大喜过望,这下他可夺了灭蜀的头功,将钟会小儿远远甩在后面。

邓艾当即传令,加快行军速度,向成都方向急行军。

待邓艾大军来到成都郊外,刘禅派尚书郎李虎奉上蜀汉户籍典册,当时蜀汉全国登记注册户口共计二十八万户,人口九十四万人,另有军队十万二千人,官吏四万。

刘禅随即率领太子刘璿及文武官员共六十余人,反绑双手,抬着棺木(“面缚舆榇”,表示接受诛杀),前往邓艾大营请降。邓艾亲自为刘禅解开绑绳,并下令焚毁棺木,表示接受刘禅的投降。

受降仪式结束,蜀汉炎兴元年(263)十一月,邓艾率军进入成都,蜀汉帝国宣告灭亡。

邓艾入城后,约束士兵不得杀掠,着手恢复城内秩序,应该说,就这一点,邓艾做得还是不错的,但这也是邓艾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接下来,邓艾就犯了一个大错,一个身为属下最犯忌讳的事。入主成都的邓艾面对刚刚归降的忐忑不安的刘禅君臣,俨然以蜀汉的太上皇自居,不经请示,就擅自做主,封刘禅为代理骠骑将军,其余蜀汉文武官员,有的归入邓艾属下,有的继续留用。

接着邓艾让师纂做益州刺史,陇西太守牵弘等人分别出任蜀中大郡太守,需要说明的是,邓艾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及时请示司马昭。在邓艾看来自己这么做,合情合理,将在外,需随机应变, 自己的举措是为安抚蜀人,稳定局势。司马公远在万里之外,如事事请示,岂不误了大事。

但邓艾忘了,司马氏起家靠的就是耍阴谋搞诡计,司马昭领兵打仗或许不如邓艾,但若论政治水平,七旬老翁邓艾则远不如司马昭。司马昭一生最擅长的就是权术,最喜欢的就是权力,也最容易对功高震主的武将心存猜忌,而邓艾竟不经请示擅自加封文武将吏,犯了官场大忌,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邓艾进入成都后对投降的蜀中士大夫不无得意地说:“诸君这是遇到了我邓艾,才有今日,若是遇到吴汉(东汉开国将领,其军所过之处多有杀掠)那样的暴徒,恐怕早已身遭不测。”邓艾常对蜀人说:“姜维嘛,也算得上当世豪杰,只是遇到了我才走到今天这般田地,不然亦是一代名将。”

邓艾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邓艾听说刘禅宠信一个叫黄皓的宦官,正是此人祸乱朝政,陷害忠良,才导致蜀汉亡国。邓艾平生也最痛恨奸佞小人,于是派人去抓黄皓,打算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小人,但黄皓能权倾一国,也并非寻常之辈,听到风声的他,用重金贿赂邓艾手下,总算保住了性命。

再说守在剑阁的姜维等人,在得知诸葛瞻败亡后,就再也收不到任何来自朝廷的确切消息,姜维能听到的只是从各地传来的传闻,所谓传闻大都是从绵竹、成都等地逃出来的官吏、百姓道听途说、口口相传,有的说皇上要坚守成都,也有的说皇帝已沿江东下投东吴去了,还有的说皇帝陛下率领文武退入南中了。

来自民间的种种传言, 自然不可信,可问题是,当时的局势异常混乱,益州百城无主,但有一点倒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邓艾确实已深入蜀中腹地,并占领了绵竹等战略要地。

此时再守剑阁,已无多大意义,反而可能被邓艾、钟会南北夹击,更主要的是,姜维此时尚不知刘禅生死,急于获知朝廷消息的姜维,在与廖化等人商议后,决定撤离剑阁东下巴中,经广汉回援成都。

因为姜维这时还不知刘禅已降,汉军主力四五万人,在姜维率领下,仍保持战斗姿态,大军队列严整,盔明甲亮,旗帜鲜明,井然有序地行进,沿着山间大道行军的汉军填满山谷首尾相继,一眼望不到头。

钟会探知姜维已率军退走,随即跟进,占领涪城,并派大将护军胡烈、司马夏侯咸、将军田续、庞会等人领兵经剑阁,出新都邀击姜维,庞会便是当年被关羽斩杀的曹操大将庞德之子。另派将军句安等在后跟踪追击,令参军皇甫闿、将军王买等从涪城南下围堵姜维。

姜维军走到郪县(今四川中江东南)时,收到刘禅令其投降的敕书,姜维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下令全军放下武器,等候改编。姜维自己与廖化、董厥、张翼前往涪城向钟会投降。汉军将士突然接到投降命令,震惊之余,怒不可遏,气得拔刀砍石,但大势已去,也只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刘禅投降时,守汉中外围的姜维部将黄金堡都督柳隐仍在坚守,直到此时黄金堡还在汉军手里,没有失陷,钟会派兵攻城,却始终攻不下,这也是汉军在汉中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堡垒。

柳隐,蜀郡成都人。做过巴郡太守、骑都尉,时任牙门将。柳隐曾多次随姜维北伐,见到使者带来的刘禅手敕后,柳隐才向钟会投降。就连司马昭听说此事,也对柳隐称叹不已。

(五)二士争功 两败俱伤

钟会对来降的姜维等汉将以礼相待,十分热情,对之前与之交锋的姜维更是推崇备至,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感。钟会自视甚高,能令他钦佩的人并不多,而姜维是一个。

钟会对姜维的才干称叹不已。两位在不久之前还是对手的两军主帅,很快便称兄道弟,钟会把姜维的将军印绶还给姜维,两人出则同车,入则同席,感情迅速升温,简直是形影不离。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而姜维与钟会从敌对到相识才不过数十天。

姜维固然有才也是一位英雄,但钟会对姜维也的确太好了,好到有点不正常。钟会为何如此厚待姜维?当然是有原因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钟会极力拉拢姜维,说穿了,就是想收姜维为己用。

钟会身为此次征蜀的主帅,却被老儿邓艾偷渡阴平抢了灭蜀的头功,钟会心里恨死了邓艾。邓艾出尽了风头,钟会却感觉颜面无光。钟会知道作为蜀汉大将军的姜维对邓艾的仇恨只在自己之上,此时此刻,蜀汉已亡,邓艾不再是他钟会的同僚,而是他与姜维共同的敌人。

而在钟会的内心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做刘备,在蜀中称王。钟会入蜀征战三月,蜀中的险峻与富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手握重兵的他,随着伐蜀之役的胜利,他的野心与贪心也迅速膨胀,一向自视甚高的钟会,决心仿效当年的刘备,割据蜀中自立。

但钟会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虽然他在军中有不少亲信,但毕竟统军日浅,之前更是从未领兵作战,在军中的资历远不如邓艾,而随他出征的中央军将领很多都是司马氏的亲信,关键时刻未必会听他调遣。

况且要占据蜀地,就必须取得蜀人支持,在蜀军中威信极高且有大将之才的姜维自然成为他竭力争取的对象,蜀兵尚有十万之众,如能让姜维和十万蜀军与自己同心协力,就算自己的部队不能尽数归附,只要有姜维等人支持,加上自己掌握的部队,也足以控制局面,称雄蜀地。这就是为什么钟会要善待笼络姜维的原因。(www.zuozong.com)

姜维何等聪明,他很快就明白了钟会的企图,姜维将计就计,假意为钟会效力,暗中密谋复国。姜维欲借钟会之手置邓艾于死地。一想到偷渡阴平的邓艾,姜维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邓艾生吞活剥。

邓艾与钟会在蜀中明争暗斗,远在洛阳的司马昭也时刻关注着蜀地的动向,对两位统兵将帅的军事能力,他并不怀疑,但两人仅用数月就攻灭一国,立下大功,功成之后,权势既盛,会不会图谋不轨,这就难说了,人心难测,而邓艾在成都的所作所为似乎也证实了司马昭的担心。

邓艾、钟会统领重兵在外,手下皆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难保他们不会有二心。司马昭继承了其父的猜忌、阴狠,对二人始终不放心,所以伐蜀之时,故意不设主帅,而令二人各领一军,互不统属。还特意派卫瓘持节监督邓艾、钟会二人。

十二月二十四日,洛阳朝廷下诏晋升镇西将军钟会为司徒(三公之一),进封东武县侯,增加封邑一万户,钟会的两个儿子皆封亭侯。同时,魏廷下诏晋升征西将军邓艾为太尉(三公之一),增加封邑一万户,封邓艾的两个儿子为亭侯。

诏书虽以魏帝曹奂的名义发出,内容却是司马昭定的,在这份对两位大将的褒奖诏书中,暗藏玄机,大有深意。司徒、太尉,虽位列三公,却是有职无权坐而论道的虚职,而邓艾、钟会此刻的本官征西将军、镇西将军则是坐镇一方握有兵权的大将。司马昭此举乃是明升暗降,表面上尊崇两位有功之臣,实则是夺其兵权。

但最终司马昭的这个计划还是落空了,因为邓、钟二人还未等到上任,就双双死于非命。而杀死两人的不是蜀兵而是魏军,也就是说两人并非死于敌手,而是亡于内讧。

取得灭蜀大功之后,邓艾、钟会都有点得意忘形,短短数十日就从巅峰跌入谷底。

先说邓艾,此公一再触犯司马昭的底线,邓艾先是擅自加封刘禅君臣等降人,接着又任命部下担任各郡太守,这些都没经司马昭批准,是他自作主张。做完这些,邓艾又上书司马昭,在给司马昭的报告里,邓艾对战后的蜀地做了安排,说蜀亡后,吴国一定很惶恐,这时大军本应顺流而下,乘胜一举灭吴,统一天下。但部队久战疲惫,希望暂缓东下,并说自己准备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冶铁,积谷屯粮,为伐吴做准备。

说完蜀地的事,邓艾又对刘禅做了安置,特意交代, 自己不打算把刘禅送到洛阳去,还说这样做是为了招诱吴人,希望加封刘禅为扶风王云云。

纵观通篇奏书,邓艾与其说是向司马昭请示不如说是通报更合适。据说,钟会曾派人截留邓艾送往京师的书信,并多有篡改。

司马昭看后大怒,但邓艾新立大功,又领兵在外,不便公开责备,于是只好强压怒火,授意监军卫瓘带话给邓艾,凡事须请示朝廷之后,方可施行,不可擅自做主。

但邓艾的昏劲还没过去,继续犯昏,居然援引古义,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于国有利,他自己可以做决定。

事已至此,神仙也救邓艾不得,司马昭这时对不听话的邓艾已动杀心。

邓艾虽为一代名将,军事才干在名将辈出的三国时代也占有一席之地。但此人的政治水平实在太低,有点类似后来的岳飞,只懂打仗,却不懂政治,尤其摸不透当权者的心思。平心而论,邓艾七十老翁,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造反。但他灭蜀后的所作所为又实在太不像话,也难怪司马昭会对他起疑。

如果此时,有人为他说好话,或许还可保全性命,可惜,此公出身寒微,又是武将,长年在外,在朝中没有根基。而就在此时,钟会又上书密奏司马昭,说邓艾在成都图谋不轨、意欲谋反,这真是贼喊捉贼,想反的明明是他,他却说是邓艾。

此刻,这服猛药下得正是时候,司马昭正对邓艾在蜀地的所作所为大为不满,钟会的奏书不早不晚来得恰到好处。如果仅仅是钟会,或许司马昭也不会信,但司马昭派去的监军卫瓘、亲信大将胡烈、 自己派去邓艾身边的司马师纂纷纷上书检举揭发邓艾,这下邓艾真是死定了。

264年正月,魏帝曹奂正式下诏逮捕太尉邓艾(实际并未到任),司马昭怕邓艾抗命,特意令钟会向成都进发;一旦邓艾拒捕,就武力解决。邓艾手下不过数万人马且有些此刻未必会听他指挥,钟会十余万大军足以制服邓艾。与此同时,司马昭又令亲信中护军贾充率军从褒斜谷入蜀,占据汉中,以备非常。

司马昭自己随后亲统大军,带着(也可说是挟持)小皇帝曹奂进驻长安为贾充后援。司马昭之所以到哪儿都要带上曹奂,正是他谨慎老到之处,尽管早已控制天下,大权在握,但为以防万一,防止有人趁自己远出,挟持皇帝“谋反”,司马昭还是带上皇帝一块上路,之前征寿春带上曹髦,如今带着曹奂,都是为此。

仅仅看住皇帝还是不够的,心思缜密的司马昭为了防备有人利用曹魏宗室起兵,特意派行军司马山涛坐镇邺城,监视那里的宗室,此前曹氏诸王分散各地,司马氏父子为便于看管,才将曹氏诸王集中于邺城,这样做就是为了不给反对派任何可乘之机,用心不可谓不良苦,篡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钟会、卫瓘接到诏旨,令他们将邓艾打入囚车,押解洛阳听审。钟会又喜又忧,喜的是邓艾终于被扳倒了;忧的是邓艾要是真的拒捕可如何是好。毕竟,邓艾手下还有几万人,且多是追随其多年的旧部,邓艾真要举兵反抗,事情还真不好办。搞不好就要兵戎相见,内部火拼。这是钟会不想看到的。

在权衡利弊后,钟会决定把抓捕邓艾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监军卫瓘。这明显是不怀好意。钟会拥兵十余万,他自己不去,却让只有千余人的卫瓘去邓艾军中抓人,这是名副其实的深入虎穴。邓艾如果拒不从命,那么只有千把人的卫瓘必死无疑。那样的话,钟会正好出师有名,虽会费一番周折,但毫无疑问,消灭反叛的邓艾将又是大功一件。

卫瓘当然清楚钟会打的什么算盘,但他又不能不去。但卫瓘也很有心计,他没有大白天去抓人,那样纯属找死,而是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率部悄悄潜入成都。而后派人秘密到邓艾营中,分别向邓艾手下众将宣布朝廷逮捕邓艾的诏令。

那一夜,卫瓘的使者奔走于各处军营传达诏令,并明确宣布只逮捕邓艾父子,余者不问,接到诏令者,立即赶赴监军大人处报到,先到者有赏,敢有不到者视为邓艾同党,诛灭三族。

于是就在这天夜里,军中的将领们纷纷被从睡梦中叫醒,由于是分头传达的命令,且事态紧急,各营的将军、校尉们搞不清状况,半夜里又没人可商量,且使者带来的又确是朝廷诏令,于是,众将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卫瓘那里报到,先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也来不及多想。这也正是卫瓘想看到的效果。

等到鸡鸣天将放亮时,卫瓘帐中已挤满了人,邓艾军中将校悉数到场,只有邓艾父子,大难临头,却浑然不知,仍被蒙在鼓里,在营中呼呼大睡。

卫瓘向众人出示了司马昭的亲笔手令,随即亲自带兵抓捕邓艾,卫瓘来时,这位老将还没起床,大战之后,邓艾难得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可他的美梦还没做到头,就被人从被窝里抓了出来,多少有点狼狈,儿子邓忠同时被捕。

看到自己的主帅被上枷带锁押入槛车,直到这时,邓艾的一些部将才回过味来,纷纷回营集合队伍,要抢回自己的主将。当众人手执兵器来到卫瓘营外时,却看到卫瓘正在门口面带微笑迎候他们,身边只有少数侍从。

这些武将冲锋陷阵、征战沙场个个了得,但若论玩心计搞政治哪里是宦海多年精明老练的卫瓘的对手,卫瓘表示自己对邓艾的遭遇也深表同情,但自己王命在身,逮捕邓将军实是迫不得已,乃奉命行事。卫瓘的一顿迷魂汤彻底把将军们灌晕了。

为安抚众人,让大家放心,卫瓘还当着众将的面写了一份奏疏为邓艾说情申辩。诸将这才相信,各自回营。

将军们还是太单纯了,卫瓘当场写就的那份奏折,待众人走后,恐怕早就扔进垃圾堆里了。

卫瓘敷衍众将只是为了争取时间,等钟会大军一到,他就算完成任务。

264年正月十五,钟会大军到达成都。

钟会所忌惮的只邓艾一人,邓艾被抓,军中无主,蜀地百城也已归降。钟会自以为大事将成,不免有些得意。可他并没高兴多久,他刚到成都就收到了司马昭的来信,信中说:“恐邓艾抗命不肯就范,今特派中护军贾充率步骑万人直入斜谷,屯兵乐城。我本人亲率十万大军已到长安,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钟会看后大吃一惊,询问使者后,这才得知,司马昭初一下令逮捕邓艾的同时就带着曹奂从洛阳出发了,初三(《晋书》为初四)就到了长安。现在皇帝(遣使)在华山祭祀,大军随时准备入蜀。

这下钟会蒙了,他的计划被这封突如其来的信彻底打乱。

在确信司马昭已到长安,贾充军开进汉中的消息后,钟会不无忧虑地对部下亲信说:“如果只是抓捕邓艾,相国(当时司马昭已升任相国)知道我自己就能办到。现在亲统重兵前来,必是对我起疑心了,事到如今,只有先下手为强,抢先动手,事成可得天下,万不得已退保蜀、汉,保据两川,也可做刘备第二!”

钟会决心起兵反司马,对自己的军事才能,钟会是颇为自负的,他自以为从征淮南(诸葛诞)以来,算无遗策,司马昭能扫平淮南,靠的是自己居中筹划,而西征蜀汉,更是他钟会先取汉中,打开蜀中门户,这是钟会自信的来源。

钟会将自己的计划对姜维和盘托出,希望姜维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率领蜀中旧部,与自己合力抗拒司马昭。当然,封官许愿之类是少不了的。

当姜维知道钟会决定起兵时,内心异常兴奋激动,不过,他倒不是为钟会,而是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复国机会,等钟会与司马昭斗得两败俱伤后, 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再率旧部重整河山,借机复国。据说,姜维还写了一封密信给后主刘禅,希望他耐心等待, 自己必能重振蜀汉。

八十多年后《魏氏春秋》的作者东晋人孙盛到蜀地还见到了当年姜维写给刘禅的密书。他听蜀人说姜维当年向钟会假降,时刻准备复国,可惜最后没能成功,蜀人提及此事至今还感伤不已。

姜维劝钟会先杀军中众将,然后起兵。姜维打算制造混乱,魏军失去主将,军中必然大乱,到时自己就可趁机召集旧部将蜀中魏军一举歼灭,之后杀死钟会,北上抵挡司马昭,恢复蜀汉江山。

钟会对姜维的提议深表赞同,钟会之所以宁愿依靠蜀兵也不相信手下众将,是因为军中将领大部是司马氏亲信、党羽, 自己的人很少,只要杀了军中主将,下面的小兵就好办了。只要掌控了部队,就不怕司马昭。

其实,司马昭早就不信任钟会了,即使钟会不反,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初司马昭让钟会领兵西征时,司马昭的夫人王肃之女就说钟会此人见利忘义,不可委以重任假以兵权。

大军出发前,西曹属邵悌也曾对司马昭进言:“您派钟会率十余万大军伐蜀,依我看,钟会孤身一人无重要亲眷留洛阳为质,不如另派他人。”

司马昭笑着对邵悌说:“蜀军连年入寇,天下不安,但群臣都反对伐蜀,其实不过是他们胆怯害怕远征罢了。这些人未战先怯,不可临敌统兵,否则必败。满朝之中只有钟会与我意见相同,派他伐蜀,必可获胜。

至于灭蜀之后,就算他想谋反,又能有何作为!蜀地士民亡国之余早已破胆,岂会真心听命于他。至于西征将士,家眷皆在中原,得胜之日,思念故乡,归心似箭,也不会有人跟他造反,钟会若果真造反,也不过是自取灭亡。你忧心社稷,这很好,但今日我对你所讲之话,切记不可对他人言讲。”

司马昭率军离开洛阳,即将前往长安时,邵悌又对司马昭说:“钟会的兵马是邓艾的五倍,您大可不必亲自前往。”

司马昭看着邵悌说:“你忘了以前我们说过的话!我以信义待人,只要人不当负我,我岂可对人生疑!近日贾护军问我,‘怀疑钟会吗?’我说:‘如今我派你领兵远出,难道也怀疑你吗?’贾充也无言以对。”最后,司马昭又意味深长地说:“等我到了长安,一切自会了然。”意思是那时钟会若真的造反,我也可名正言顺地讨伐他。

被逼急的钟会决定提前举事,正月十六日,也就是大军进入成都的第二天,钟会召集中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军官及原蜀国归降官员,在原蜀国朝堂集会。

会上,钟会拿出不久前去世的郭太后的“遗诏”,宣称太后令他起兵,问罪司马氏。众将毫无准备,闻言震惊不已,相顾失色,人群骚动不安。

尽管钟会一再强调这是太后密旨,但众人看着钟会手里的诏书,虽不敢明言,但从表情上就看得出来,在场的人对其可信度明显很怀疑。

当钟会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讨伐司马昭的檄文,让将校们署名时,却遭到诸将的拒绝,钟会大怒,下令将凡是不肯署名的人,尽数扣押,关入密室,派兵严加看守。钟会对外严密封锁消息,所以外面都不知宫内发生的事。

但众将久不归营,势必令人起疑,是杀是留,钟会必须迅速决断,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钟会当然明白此刻局势的严峻,稍有不慎,满盘皆输。钟会留下监军卫瓘商议,起初两人均沉默不语,后来钟会实在耗不起了,手书“欲杀胡烈诸人”几字,拿给卫瓘看,卫瓘看后摇头却也不肯多言,钟会不知他的态度,探不清他的底,虽没扣押他,但也不敢轻易放他走。

被钟会软禁的卫瓘急于脱身,却苦无机会。恰巧一次上厕所时,遇见胡烈的一个部下,卫瓘让他去宫外各营散布消息,说钟会谋反,要杀尽北来将士。

这时的钟会也是万分紧张,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没有退路,当天晚上,钟会一夜未眠,将佩刀横在膝头,时刻保持警惕,这时亲信部下建议钟会,尽杀军中牙门、骑督以上将官不附从者,但钟会左思右想一时难下决心。

事情坏在一个叫丘建的人身上,此人本是胡烈部下,胡烈将他推荐给司马昭。钟会出兵时请丘建随他出征,对他很信任。丘建可怜胡烈独自一人被押在牢房,恳求钟会允许派一名亲兵去服侍。其他牙门众将也都如此。钟会居然应允了。

胡烈趁机哄骗亲兵说:“据丘建说钟会已挖好大坑,备好数千枚大棒,要将众将用大棒打死埋入坑中。”胡烈将同样内容写在一张条子上令亲兵带给在营中的儿子胡渊。只一个晚上,消息便传遍各营,营中顿时人心惶惶。

十七日,蜀宫外的魏军在得到胡烈、卫瓘传出的消息后,这就准备攻打钟会。但因卫瓘还在宫中,众人不敢动手。钟会自己在深墙之内也很不安,打算让卫瓘出去带军。这正中卫瓘下怀,卫瓘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却故意推辞说:“您是三军之主,应该你亲自去才好。”钟会一夜未睡,顺口说,“你是监军,请您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卫瓘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急步出殿,匆匆离去。卫瓘走后,钟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派亲信追。卫瓘看见追兵,假装摔倒,故意装作爬不起来。被人抬着送到自己的营地后又偷偷喝了一大碗盐水,逼着自己呕吐。卫瓘身体本来孱弱,这样一来就更显得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卫瓘装病不起,钟会派亲信来探病查看真假,被卫瓘糊弄过去。钟会信以为真,便不再理会卫瓘。

十七日夜,“病人”卫瓘突然好了。

卫瓘连夜起草檄文,派人到各营散发,号召诸军讨伐钟会,此时各营兵士早已跃跃欲试,纷纷响应。

十八日中午,各营突然鼓声大作,胡烈营的士兵首先哗变,胡烈十八岁的儿子胡渊带头领人冲出军营。其余各军也鼓噪而出。各营人马虽无主将指挥却都目标明确,众人一起拥向蜀宫。

钟会正要给姜维及所部发放铠甲武器,卫兵进来报告说,外边声音嘈杂,好像失火了。不一会儿,又有卫兵跑来急报,说有大批士兵正向宫门拥来。钟会大惊,感到事情不妙,对姜维说,“这些兵来者不善,怎么办?”姜维说:“事到如今,只有打了。”

钟会马上派人去杀关押的魏将,并指挥部下用木头顶住宫门。外面的士兵用刀砍门,但宫门高大厚实,一时难以砍开。见大门进不去,有的士兵搬来云梯登城,有的士兵趁机放火在城中大肆杀掠;宫外人越聚越多,箭像雨点一般射进来,宫城不久就被攻破,大群士兵冲进宫,被关的魏将趁乱纷纷逃了出来,双方会合后,将姜维、钟会等人团团包围。

钟会身边只有数百亲信,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的魏兵,钟会所部寡不敌众,很快便全部战死,钟会本人也死于乱军之中。一心谋求复国的姜维,此刻虽孤身一人,面对蜂拥而上的魏军,却毫不畏惧,奋力迎战,在挥剑砍杀五六个魏兵后,力战而死,一代名将带着壮志未酬的满腔遗恨倒了下去,倒在了他为之奋斗半生的蜀汉土地上……

残忍的魏兵剖开了姜维的遗体,却发现姜维之胆大如斗。

姜维志在复兴蜀汉,功败垂成而被杀,然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千载之下,尤令人感佩动容。

钟会、姜维死后,魏军陷入混乱,再无约束,乱兵趁机在城中到处烧杀抢掠,姜维的妻子也被乱兵杀害,蜀汉太子刘璿、大将张翼等人也同时被杀,军民死伤不计其数。

几天后,监军卫瓘出面约束军兵,出榜安民,成都的变乱才告平息。

再说邓艾旧部,见成都大乱,军无主将,打算趁机救出邓艾,于是出城去追囚车。监军卫瓘得知消息,深感不安,陷害邓艾是他与钟会合谋,他也有份,一旦邓艾重新得势,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卫瓘急忙派护军田续带兵追赶,务必要赶在邓艾旧部之前解决邓艾。

卫瓘之所以派田续去追邓艾,是因为他知道田续与邓艾有仇。

邓艾进兵江油时,认为田续逗留不进,畏敌不前,要将田续斩首,后经众人求情才免于一死,但还是被抽了几百鞭子,田续为此对邓艾恨之入骨。临出发前,卫瓘对田续说:“此行可报江油受辱之仇。”

卫瓘不愧是个精明之人,他知道派别人去,慑于邓艾往日的威严,未必敢下手,况且眼下局势混乱,说不定邓艾还会东山再起,要是派去的人不得力,再讨好邓艾将其释放,那就不妙了。而派田续去,田续一定不会放过邓艾。

事情的发展,果如其所料,田续得令后,当即启程,一刻不停,星夜北上,终于在绵竹以西,遇到了刚刚被从囚车里放出来的邓艾父子。

邓艾父子正在欢庆劫后余生,未加提防,被田续当场斩杀。邓艾留在洛阳的其余几个儿子也全被诛杀。邓艾的妻子、孙子被流放。

钟会与邓艾,二士争功。两人耗费心机,争来斗去,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在这场伐蜀之役中,汉、魏双方的主帅姜维、诸葛瞻、钟会、邓艾,除诸葛瞻一人因军事水平而战死沙场外,其余三人均死于非命(兵变)。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赢家只有一个——司马昭。

早在去年十月(263年)西征大军的捷报传至京师,司马昭便迫不及待地授意手下,以战功为资本,向皇帝讨封。当然,表面上是皇帝陛下主动给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司马公首倡伐蜀之议,如今大军捷报频传,司马公居功至伟,当然要厚加封赏,以彰功勋。

傀儡皇帝曹奂下令以并州的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司州的河东、平阳、弘农,雍州的冯翊,共十郡、七百里之地,作为司马昭的封地,封司马昭为晋公,进位相国,加九锡。

司马昭这次可谓大丰收,地盘、待遇、级别一次解决,之前的多番推辞,只不过是司马昭觉得时机未到,故作姿态,如今大军报捷,再接受,水到渠成,也令旁人无话可说,高明!

魏景元四年(263)十二月,蜀汉亡国。来年三月,司马昭晋爵为王——晋王。五月,司马懿被追封晋宣王。王与皇也只一步之遥。司马昭并未急于求成,因为蜀汉的善后尚未结束,他还有好多事需要处理。

(六)蜀汉都督 永安之战

蜀汉炎兴元年,成都不守,蜀汉亡国。之后钟会、姜维、邓艾相继被杀,蜀中大乱,但此时魏军的占领区仅限于蜀中腹地,混乱也主要发生在内地,蜀汉的东部与南部地区,相对稳定,秩序井然,出现这种现象得益于两员守边大将,一位是坐镇永安的巴东太守罗宪,另一位则是都督南中的建宁太守霍峻之子霍弋。

罗宪,字令则,荆州襄阳人。父亲罗蒙,曾任蜀国广汉太守。罗宪师从蜀中名儒谯周(《三国志》的作者陈寿也是其门下弟子),谯周门人称其为子贡。罗宪为人正直诚实,轻财好义。

蜀汉延熙元年(238),罗宪入东宫为太子舍人、宣信校尉。曾两次出使吴国。

蜀汉景耀元年(258),陈祗病死,黄皓专权,朝中大臣大多依附于黄皓,唯独罗宪不买他的账,独独坚正不移。黄皓恨之入骨,于是将他外放巴东太守。本来当时坐镇永安的是右大将军荆州南郡人阎宇,罗宪是阎宇的副手。魏军入蜀,成都告急,阎宇奉命率军回援,只留下两千人给罗宪防守永安。

蜀汉帝国疆域虽小,却也是四面受敌,汉中北面与强敌曹魏临界,东面是亦友亦敌的孙吴,南面还有随时可能发生叛乱的并不安定的南中。为应对来自各方的威胁,蜀汉自立国后,在上述地区划分防区,设都督镇守,这就是蜀汉著名的三大都督:汉中都督、江州都督、庲降都督(相当于军区司令)。在三大都督之下还有若干负责重要关城的都督(相当于军分区司令)。

汉中都督

三大防区中,最重要也是责任最大的是汉中都督,被派到这里的都是蜀汉最优秀的将军。魏延、吴懿、王平都是蜀中名将。相对其他防区,驻守此地的部队也是最多的,且都是蜀汉帝国最精锐的野战兵团。

魏延(219—234)汉建安二十四年至蜀汉建兴十二年

吴懿(234—237)蜀汉建兴十二年至建兴十五年

王平(237—248)蜀汉建兴十五年至延熙十一年

胡济(248—263)蜀汉延熙十一年至蜀亡

庲降都督

庲降都督总督南方七郡军政,治夷之务重于军事。地位仅次于汉中,这里是蜀汉的大后方,考虑到当地民情,多用本土之人(或蜀人)出任,除第一任刘备委派的邓方是荆州人,继任者如张翼、马忠、张表(张松之子)均是蜀人,李恢更是南中本地人。

邓方(214—221)汉建安十九年至蜀汉章武元年。

李恢(221—231)蜀汉章武元年至建兴九年。

张翼(231—233)蜀汉建兴九年至建兴十一年。

马忠(233—249)蜀汉建兴十一年至延熙十二年。

张表(249—253)蜀汉延熙十二年至延熙十六年。

阎宇(253—257)蜀汉延熙十六年至延熙二十年。

霍弋(257—263)蜀汉延熙二十年至蜀亡。

江州都督

江州为东防重镇,邓芝之后东防重心转至永安。汉吴结盟修好后,东部防区形势缓和,被派来此地驻守的大都是文臣如李福、邓芝、宗预(都督永安)等。相比其他两大防区,驻防的兵力也最少。

费观(?—226)建国前至蜀汉建兴四年。

李严(226—230)蜀汉建兴四年至建兴八年。

李丰(230—231)蜀汉建兴八年至建兴九年。

李福(231—235)蜀汉建兴九年至建兴十三年

邓芝(235—255)蜀汉建兴十三年至延熙十八年。

蜀汉的三大防区中,汉中已被魏军攻破,虽然仍有不少营垒还在为蜀汉坚守,但汉中被魏军掌控则是不争的事实,但此刻三大防区中真正受到威胁的并非汉中,那里的战事已基本结束,南中险远,魏军的势力一时尚难以深入。受到攻击的是兵力最为薄弱的东面,确切地说是永安。进攻永安的不是魏军(此时他们自顾不暇),而是蜀汉昔日的盟友吴国。

去年十月,蜀汉遭魏军大举入侵之时曾向友邦吴国求援。

十月,吴国派出了援兵。吴军兵分三路,大将军丁奉率主力进攻淮南寿春;将军留平前往南郡与施绩合兵,准备攻击襄阳,将军丁封、孙异率军向沔中(今陕西南部汉水上游)进兵。

吴人对北伐向来不积极, 自己的北伐都是虎头蛇尾,对别人的事就更不放在心上。吴军的攻势明显是虚张声势,只是敷衍了事,江北的魏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吴军的所谓救援根本没起到牵制东线魏军的作用,也并没对蜀汉起到实质性的援助。

但当蜀汉败亡的消息传到东吴时,吴主孙休决定认真一次,令镇守两国边境的抚军将军、步骘之子步协率军西上,名为救援,实则是想趁蜀中大乱,瓜分地盘。

蜀汉永安守将罗宪很清楚,吴军此时来此是何居心。罗宪对部下说:“吴国与本朝有同盟之义,魏军南下,本朝危难之际,吴人不出兵相救,如今国亡,却想趁机吞并我国疆土,背信弃义,天地难容。吴之与我,譬如唇齿,唇亡齿寒,我国既亡,吴国岂能久存。吴军若来,我辈当奋力迎战,绝不做吴人俘虏。”罗宪激励将士,誓与城池共存亡。

但罗宪深知,仅凭区区两千人难以久守,急令参军杨宗突围北上,向昔日的敌人魏安东将军陈骞告急求救。罗宪自己则率部坚守,还曾趁吴军不备,出城偷袭吴军并大获全胜。孙休听说步协吃了败仗,勃然大怒,认为步协连区区一座永安孤城都打不下来,实在有失颜面。又派镇军将军西陵都督陆逊之子陆抗、征西将军留平、建平太守盛曼领兵三万溯江而上,增援步协。

永安城自魏咸熙元年(264年)二月至七月,被围攻近六个月,始终得不到增援,蜀中持续混乱,根本无人顾及边城永安。罗宪困守孤城半年之久,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两千守军战死、伤病者大半,只剩千余守军在罗宪率领下苦苦支撑。

陈骞向司马昭进言,永安被吴军围攻,危在旦夕。司马昭这才派心腹爱将荆州刺史胡烈(之前曾任襄阳太守,随钟会伐蜀)率兵两万,进逼西陵。西陵乃吴国西部重镇(地位相当于蜀汉的白水、剑阁),吴军唯恐后路被断,不得不退兵,永安之围才告解除。司马昭围魏救赵之计,逼退吴军,使得吴人染指蜀地的美梦破灭。

战后,罗宪因成功守住巴蜀门户,受到司马昭的赏识,仍留任原职,加拜凌江将军,封万年亭侯。

另一员大将霍弋受命都督南中,听说魏军入侵,曾上书刘禅,要求带兵入援,居然被刘禅以兵力充足、守备已定为由拒绝了。等霍弋再收到来自成都的消息时,等到的却是亡国的噩耗。手下众将见大势已去,纷纷劝说霍弋,从速归降,可保富贵,却被霍弋拒绝,霍弋说:“如果魏人对陛下以礼相待,我们再奉表归顺也不晚。如果陛下受到羞辱,我将亲率将士与魏人血战到底,决不投降。”

直到得知刘禅平安无事,东迁洛阳,霍弋才率七郡军民归附。司马昭拜霍弋为南中都督,继续留任。

(七)乐不思蜀 贻笑千古

再说刘禅,举家内迁时,正值动荡,朝臣死走逃亡,各奔东西,无人理会这位昔日的皇帝陛下,只有秘书令郤正跟殿中督汝南张通单身随行,服侍左右。刘禅在郤正辅导下,谈吐应对,不失大体,这时他才发现郤正的才华与忠心,可惜为时已晚。

魏景元五年(264)三月,刘禅一行抵达洛阳。傀儡皇帝曹奂亲自接见了亡国之君刘禅,只是不知两人相见之下会作何感慨,相信曹奂一定很有感触,到这时,即使再迟钝的人,也知曹氏江山即将易主,曹魏帝国已经进入倒计时。

刘禅随后听到了对他的处置:封安乐县公,食邑一万户(享受租税),奴婢百人,儿子刘永,字公寿,拜奉车都尉、封乡侯;儿子刘理,字奉孝,拜奉车都尉、封乡侯。其他蜀国故官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令郤正、殿中督张通皆封列侯。

就这样,刘禅被留在洛阳养老。一次,司马昭宴请刘禅及蜀汉旧臣,席间,司马昭故意令优伶演奏蜀地歌舞,在场的蜀国旧人,闻之无不伤感落泪。只有刘禅嬉笑自若,一点没有感伤凄怀的意思。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司马昭看在眼里,司马昭对贾充说:“一个人没有心肝,居然可以到这种地步!即使诸葛亮活着,怕也难保国家长久,更何况姜维。”贾充是个最擅长拍马屁的家伙,趁势说:“若无此人,恐怕殿下您还难以建此大功。如此说来,刘禅虽是庸主,于殿下却是功臣。”

一天,司马昭又请刘禅过府一叙,席上,司马昭问刘禅:“你还思念蜀国吗?”刘禅正忙着吃喝观赏歌舞,一脸享受的表情,听到司马昭问他,想都没想,随口答道:“我在这里很快乐呀,一点也不想蜀国(此间乐不思蜀)。”一旁的郤正听到,趁休息时,把刘禅拉到无人处小声对他说:“适才晋王问您想不想念蜀国,您不该那么回答。如果晋王再问您,您一定要装作很悲伤地说,先人的坟墓在那里,我没有一天不思念蜀国。说完闭上眼睛,表示很伤心。”

再次入席后,司马昭果然又问刘禅,想不想蜀国,刘禅这次学聪明了,把郤正教给他的话,对司马昭学说了一遍。说完,就闭上了双眼。司马昭故意逗他,说:“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郤正说的啊。”刘禅听了,猛然惊醒,吃惊地说:“对呀,这就是郤正教我的。您是如何知道的啊?”在场的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司马昭也觉得刘禅实在蠢得可爱,也就对他放心了。

也有人认为,刘禅虽蠢,尚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刘禅这是故意装疯卖傻,以求保命,因为刘禅很清楚,作为亡国之君,他是再也不可能回到蜀地了,如果让司马昭觉察他仍有故国之思,以司马昭的猜忌嗜杀(郑玄之孙郑小同就是例子)是决不会放过他的。

但不论刘禅是真傻还是装傻,身为亡国之君,扶不起的阿斗并不算冤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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