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木槿：轻摇团扇迎西风

周六冬至，凄风苦雨，然阴至极，阳始生。

家门口的银杏、无患子、三角槭等落叶树，似乎也知道时节，纷纷摇尽最后一身旧叶，积蓄力量等待春天的到来。

鄞州湿地公园那几株海滨木槿（Hibiscus hamabo），却似乎有点与众不同。晨跑经过它们时，发现那犹如五彩小团扇般的秋叶，依然错落有致地点缀在枝头，似乎要与西风战斗到最后时刻，的确不失其“海岸卫士”的英雄本色。

作为浙江省重点保护野生植物，海滨木槿可谓宁波、舟山一带的特产，尤其以宁波分布最多。2016年9月，林海伦老师在象山县新桥镇海边调研时，发现了总数超过500株的海滨木槿野生群落，据报道这是国内海滨木槿最大的野生群落。此前，在奉化裘村镇缸爿山岛上，也曾发现小片的海滨木槿野生群落，现已建成保护区。

海滨木槿根系发达，可生长在海塘之上或岸边岩石缝中，耐盐碱，耐贫瘠，抗风浪，海水短暂浸泡依然生机一片，和南方的红树林一样，是非常优秀的海岸防护林树种。自明朝起，作为抗风护塘固土的首选植物，被广泛运用于舟山定海、北仑大榭岛以及宁波各地的海塘建设中，故海滨木槿还有“海塘树”之雅号，数百年来为宁波舟山沿海一带所常见。

20世纪中叶以来，由于乱砍滥伐及几次大规模的围海造田，海滨木槿几乎被毁灭殆尽，野生群落陷入濒临灭绝的境地。曾经广泛分布的树种，全国居然没有几个植物学家知道它们的存在。故在编纂时间长达54年的《中国植物志》中，都没有海滨木槿的记载。

海滨木槿的被发现和定名，还是20世纪80年代的事情。1985年8月30日，浙江农业大学范文涛教授在舟山市定海县干览乡西码头的堤岸上，采集到了本种标本。经研究和鉴定，他认为该标本和产于朝鲜的海滨木槿、产于日本的日本木槿是同一种，故定名为海滨木槿，并在1986年的《浙江农业大学学报》发表了中国这一新发现，同时将其写入了当时正在编纂的《浙江植物志》。

2017年夏天，工作单位搬至鄞州中心区，鄞州公园成为中午散步的好去处。我发现公园北门偏东位置，有10株主干粗壮冠幅舒展的海滨木槿。2018年夏天，家也搬到了鄞州湿地公园附近的小区。作为湿地的先锋树种，这个公园里自然也少不了海滨木槿，不过数量只有5株，比起鄞州公园那一片，略显瘦高一点。

因为有了日常观察的便利，从此以后，不管是在鄞州公园散步，还是在湿地公园晨练，每逢路过这些海滨木槿，总不忘驻足观赏，看它们花开花落，叶绿叶黄。能够观察到一种植物的四季轮回，是件十分有趣且很有意义的事情。

前段时间，在阅读英国人吉尔伯特·怀特的名著《塞耳彭自然史》时，看到一段话：“专攻一个地区者，比起贪多不化的人，是更能推进自然之知识的。所以说，每一个王国、每一个省份，都该有写本地之方物的人。”

对此，我深以为然，也更加坚定了长时间记录甬城草木的信心和决心。与其常常奢望去远方蜻蜓点水般地赏花观草，倒不如沉下心来深入观察一种又一种像海滨木槿这样颇有特色的乡土植物。这样的观察积累多了，对于增进博物学的总体知识是大有裨益的。(www.zuozong.com)

海滨木槿不仅实用性极强，也是一种美丽的观赏性植物。因为生长在海边，它们的个子并不高，最多长到4米左右，有些丛生为灌木，有些长为小乔木，但一般至50厘米左右就会分枝，冠幅比较紧凑，以对抗海边的强风。

海滨木槿的花期，一般在6月中旬以后。此时，春天的盛大花事已告一段落，海滨木槿在满眼绿色之间开出一树黄花，且花期长达2个月之久，为我们延续了赏花的快乐。

细观其花，五片带着条纹的娇黄花瓣，交叠旋成一个雅致明艳的黄色花冠，而紫红花盘上那根围着黄色花药、长着五个紫红柱头的花蕊柱，则堪称整朵花的点睛之笔。花朵黄中有紫，紫中有黄，色彩搭配和谐，令人赏心悦目。

海滨木槿不仅花朵美丽，秋叶也非常值得一观。我注意到，它们的叶子厚纸质，非常坚韧，要用点力气才能撕开，可以确保不被海风吹破。叶子扁圆形，宽略大于长，顶端有一个可爱的小突尖，叶柄较长，很像古代仕女手中的小团扇。

进入秋冬季节，这些小团扇有些已经凋落，有些则开始变成绿、黄、褐、橙红等颜色，色彩缤纷，非常好看。每逢风静光好的日子，我总喜欢带着相机，去枝间寻找最美秋色，且常有所得，收获不少快乐。

细细观察，还发现鄞州公园的海滨木槿花开之后不会结果，而湿地公园这些，倒是在枝头结出不少花苞一样的毛茸茸的蒴果。难道前者是扦插而成，后者是种子繁育而成的？剥开一个蒴果，其种子形状和大小，均如绿豆一般，只是颜色不同，呈灰褐色。作为一种海浪传播种子的植物，它们非常坚硬，其外壳能耐盐碱腐蚀，也能承受海浪拍打岩石般的冲击。

黄槿

热带有一种和海滨木槿的花朵非常相似的植物，叫黄槿。我曾在广西崇左、新加坡见过。仅从花朵形状来看，很难分出彼此。但从树形和叶子上，是可以简单区别的。黄槿为常绿小乔木，树形比较高大，最高可达10米，而海滨木槿多以灌木呈现，哪怕长成小乔木，也是比较矮小的，最高也不过4米。海滨木槿的叶子扁圆形，只有一个普通玻璃杯口那么大，而黄槿的叶子大多了，堪比梧桐，形状多是心形的。

此外，黄槿在我国只分布在华南和闽台等热带地方，其他地方是见不到的，而海滨木槿多在长江流域出现，两者在同一个地方出现的机会，估计除了福建沿海，也是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