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姆渡遗址发现后若干年,出于对弘扬古代优秀文化的虔诚,当地政府提出了“做河姆渡(人)传人”的口号,其意图是很明显的,是想借助河姆渡文化的深远影响,作为激励人民建设自己家园的精神力量。口号的提出,无疑是受了“龙的传人”这个响亮而又深人人心的口号的启发。龙是一种充满神话色彩的神物,它能大能小,能缩能伸,或深潜海底,或高翔九天,兴云布雨,乘风携电,来去无踪,是强大和力量的显示,千百年来成为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象征。“龙的传人”已成为海内外千千万万炎黄子孙热爱中华的凝聚力。那末,做“河姆渡(人)传人”口号的提出,将会给人们带来何种程度的影响,处在20世纪和21世纪千年交替的现代人,又能从7000年前的河姆渡人那里传承些什么呢?我们当然不会再去用骨相耕作,更不会再去用石斧砍树,以建造半楼式的榫卯结构的木屋。其实,我们常常提到的“弘扬河姆渡文化”云云,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因为无论是“传承”还是“弘扬”,都得首先搞清楚需要传承和弘扬的应有之义,不然的话,上述号召便容易流为缺乏实际内容的泛泛口号,也就失去了激励人心的力量,有悖于提出者的初衷。
这关乎到正确揭示河姆渡文化的本质内涵。可是在以往20多年来对河姆渡文化的研究中,一般还限于考古学范畴,如文化类型的界定,文化层年代的划分,出土器物的鉴别,等等,对于深层处的本质内涵很少涉及。这完全是一种正常现象。因为人们面对的是一个7000年前的氏族村落,对现代人来说是一个极其陌生的社会,遗址既未发现片言只语可供参考的文字资料,而在我国浩似烟海的古代典籍中也鲜见记载,即使只进行见“物”不见“人”的研究,也已耗去了学者们太多的精力,而且对同一件器物,也往往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要正确揭示7000年前人类一部分的内在精神,更是谈何容易。因为面对如此巨大的时空反差,稍有偏颇,便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但是,事情也并非到了毫无希望的程度。造化既然为我们保存了河姆渡遗址这样一个相对完好的氏族村落,并未因时隔7000年而失之交臂,历史也就赋予我们一种可贵的机遇,我们不但有责任而且也有可能对河姆渡文化作深层处的探索。因为河姆渡遗址保存了如此下富的内涵,我们就能够由物及“人”,最后揭示出河姆渡人的主要内在精神河姆渡文化本质内涵。其实,本书前面的许多章节的论述,已经部分地超越了纯考古学的范畴,通过对遗址出土文物与遗址周围一带民风民俗的联系,对河姆渡文化的深层内涵已有所涉及。如对于“太阳神·双鸟舁日”的讨论,触及了河姆渡先民的崇拜、信仰等初期神巫活动和精神生活。
如果将河姆渡文化置于人类社会发展史的大背景中加以考察,创造了灿烂原始农业文明的河姆渡人,是因为拥有人类所共有的可贵品质:创新精神。
人类社会之所以能不断创造出奇迹,推动着时代巨轮滚滚前进,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创新精神的驱动,它促使人类文明发生了“三次浪潮”(美国未来学家托夫勒语)。第一次浪潮大约发生距今七八千年至1万年前,人类发明了作物栽培,由此迎来了人类的第一个文明时代——农业文明时代;第二次浪潮以18世纪英国出现蒸汽机为契机,拉开了大工业时代的序幕;第三次浪潮发端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电子计算机,最初只以“0,1”两个数码作二进位的数学运算,但它很快吸收了现代科学的有关成就,迅速发展为声、光、图像、文本等在网上传送,开创了讯息时代。
在这里,我们将创新精神也列为人类文明第一次浪潮的原动力,或许有人会问,“创新精神”可是一个当代话语,用它来形容七八千年前人类的内在精神,是否有强加及拔高之嫌?(www.zuozong.com)
“创新精神”确是一个当代性很强的词汇,连1979年版的《辞海》在“创”字项下也只有“创见”、“创造”,而未见创新,当然就遑论此前的其他辞书了。但在今天,“创新”一词却泛见于大众传媒,虽然它的确切涵义有待于文字语言学家的进一步界定,但是对其的一般词意多数人似都能心领神会,使用起来也约定俗成。至于它是否有强加给古人之嫌,我们只有通过探索河姆渡遗址那样的古文化的本质内涵,才有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据人类学家考证,人类大约在400万年前开始直立行走。在漫长的采集、渔狩游动生活中,人类在初始只有一个惟一的生活目标:生存。只是在他们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劳动、生活经验(包括挫折),以及掌握一定的劳动技能,并在思维上学会一定的综合、推理能力之后,他们就会孕育萌发出第二个生活目标:发展。这就是后来人们常常提到的“一是为生存,二是求发展”。发展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从河姆渡先民当时所处的发展阶段来说,无疑已经有了第二个目标意识,尽管他们还不能将两个目标清晰地加以分理。
一般地说,人类的发展意识是人类萌发创新精神的思想基础.因为只有具备了发展意识,人类才会能动地去改造环境,以达到改变自己不利的境况的目的。从河姆渡遗址丰富的遗存中我们只要稍加归纳和梳理,就可相当清楚地看出,河姆渡先民确实已具有一种创新精神,而且发挥得相当旺盛和强烈。
人类从漫长的采集、渔猎游动时代,过渡到原始农业文明的定居时代,是人类文明进程中一个重大的质的飞跃。河姆渡人在7000年前在地球东方率先完成了这一飞跃,也是他们生活目的从为生存到求发展的认识上的一次质的飞跃,是人类创新精神的一次空前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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