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对郭巨人来说是个重要的月份,因为七月里有三个重要的日子,分别是七夕、七月半、七月三十。
现在的人讲究七夕情人节,但在从前,没有七夕情人节的说法。七夕最重要的一个仪式便是洗头。那时没有洗发水、洗发液等,用什么洗呢?用槿树叶子。
槿树是一种较低矮的树木,从前人家常用来栽了当作篱笆,秋天时会开出粉红或紫色的喇叭形花朵。槿树叶子揉碎了多黏液,作用相当于泡沫,因此常被用来洗头。
七夕那天下午,母亲手提筲箕,带了女儿去摘槿树叶,一般挑老点的树叶摘,但女儿图省事,不管老的嫩的,统统摘来就是。母亲便会嗔怪着责骂,女儿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自管自摘。
看看摘满一筲箕,母女俩便回来。到傍晚,看看活干完了,母亲就打来井水,叫出女儿准备洗头。母女俩先把槿树叶淘洗几遍,洗去杂质,然后在筲箕里使劲揉,下边放只木盆用来盛汁水。慢慢地,槿树叶里的黏液被揉出来了,透过筲箕篮流入木盆里。女儿嫌累不肯再揉,母亲笑着责骂几句,两人说着话继续揉起来,直到木盆里的黏液接近有一半,母亲才停手,然后给女儿解开辫子,垂下万千乌丝。
母亲盛了些槿树汁,细致地给女儿洗头,一时,小院里草香弥漫。洗完后,女儿说头发滑溜溜的真舒服,母亲也笑着说,我的两只手也是滑溜溜的。
七夕用槿树叶洗头是古老的风俗。据说,从前女子平时不能洗头,因为洗下的水会流入地府,让父母死后喝,而唯有七夕那一天的洗发水不会流入地府。不入地府,那是流到天上的银河去了吗?否则亿万年来,银河的水为什么从来不干?
这个有点伤感而美丽的传说,却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女子的孝心。只在七夕洗头,愿在生前尽孝。
原来从前的七夕佳节,不仅仅是你侬我侬,更有着行孝道的深意。
说到洗头,郭巨民间还有个独门秘方,就是“刨花水”。它取材于山上的榆树,把榆树砍一段来,要用时,就从树段上薄薄地削几片,浸入热水里,那水渐渐会变得黏稠,而后拿梳子到水里浸一浸,慢慢地梳,头发丝就会变得有型起来,等把头发全部梳遍,才在脑后编一个发髻,插上木簪或银簪。从前,我曾祖母就经常这样洗头梳头。
· 祭祀
古人的做法实在深得天地之妙,就算完全没有现代化的一切,他们在大自然里也能够生活得很好。
相比于七夕的轻松浪漫,七月半就显得庄重肃穆了。郭巨人所说的七月半,一般是指农历七月十四,彼时,上半年的农作物都已丰收,于是人们献上供品举行祭祀,追念并且感恩祖先一年来对庄稼的庇佑。(www.zuozong.com)
所以,七月半其实是中国版的“感恩节”。
郭巨人对七月半很看重,多数都会“做羹饭”祭祀祖先。在郭巨传统里,做羹饭是比较隆重的祭祖仪式,一年里面,一般只有清明羹饭、七月半羹饭、送年羹饭。
做羹饭时,全家老少都要到场,在堂前中央摆好八仙桌,不过现在没有八仙桌了,那就以圆桌代替。桌上一般有12盆贡品,其中10盆菜肴,2盆水果,摆放好酒杯筷子,杯里的酒无须倒满,倒个一半差不多。点燃三炷香,两支蜡烛。接着祭祀开始,按照辈分、年纪大小,一个个向祖先磕头或鞠躬。母亲则坐在一旁,把念过的锡箔纸折成元宝状,等所有人都向祖先行过礼了,才把这些锡箔元宝烧掉,让它们变成地下通用的金银财宝,带去给祖先享用。
七月半后,有些人家还会到城隍庙或海云堂里,参与放焰口,以追荐亡魂。
七月三十,又是一个普遍性的纪念日。那一天,郭巨家家户户都会插地香。对于插地香我印象较深刻。一次星期六,从北仑回乡下,乍进郭巨城,但见家家户户门口都焚香点烛,夜色里,温暖摇曳的烛光,星罗棋布的香火,一直连绵到目力所及的尽头,氤氲出有神天降的氛围。
郭巨本是百年老城,街道狭小,如今道路两边都点红烛、插佛香,恍惚间似步入了丽江古城,放眼处尽是红艳艳的浪漫。
回到家,庭院已洒扫干净,稻场地中摆下小桌,上供几碟果品,燃红烛一对、佛香数炷。问之,方知今日便是农历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萨生辰。沿用公元纪年久了,乃不知今夕何日。
祭拜后,全家出动,皆恭敬地手持佛香,沿房脚屋后,一路插下来,或插于南瓜上,或插于冬瓜上,或插于西瓜上,或插于泥地中,或插于缝隙中,务必见缝插“针”。似乎给这个家布下了一道法力无边的防线,任何妖魔鬼怪都休想进来。
插完香,集体回到祭桌前,重新做了祈祷,然后烧金箔,将一片孝心献于菩萨。母亲最后代表全家做总结报告,再次向菩萨汇报思想,说明心愿。仪式完毕,我点了几炷香,又走到屋外,补插那些被风吹熄的佛香。如果防线有了缺口,让妖怪乘虚而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佛经里说地藏王菩萨,安忍如大地,静虑可秘藏,令一切众生,究竟证得佛道的三德秘藏,因名地藏。地藏王菩萨发愿说: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一念恭敬,我亦百千方便,度脱是人,于生死中,速得解脱,何况闻诸善事,念念修行,自然于无上道永不退转。可见菩萨发愿度尽众生的慈悲。正因地藏王菩萨能令一切众生毕竟成佛,故释尊在入灭前,将此娑婆世界、苦恼众生的前途,嘱托地藏王菩萨照顾。
唐代有新罗国(即今朝鲜)王子,名金乔觉,二十岁出家,法名地藏比丘,其于唐开元七年(719),携爱犬“善听”,航海来中国参学。到九华山,栖止山中,至贞元十年(794)七月三十日涅槃,世寿九十九。世人都认为地藏比丘就是地藏王菩萨的化身,因而把每年的七月三十作为地藏王菩萨的诞辰,隆重纪念。九华山也因此成为地藏王菩萨的道场。
至此,七月的盛大纪念活动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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