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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融合的完成对合江的影响

时间:2023-05-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古代历史上出现过三次影响巨大的民族融合。春秋、战国时期,民族融合进一步发展。与汉族及其前身华夏族有着密切联系的各族,出现在中原政治舞台上,民族融合过程加快。川南地区许多地方遍布少数民族,暂时中断了汉文化影响范围的扩大,直到两宋民族融合完成,汉文化才又显出突出特点。蛮、俚、爨人与合江历史发展的联系相对较小,与合江地区历史发展关系较密切的是僚。

民族融合的完成对合江的影响

中国古代历史上出现过三次影响巨大的民族融合。分别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民族大融合、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大融合和宋元时期的民族大融合,每一次民族融合的完成,都在我国历史上形成了空前强盛的统一局面。

据传说和考古发掘,炎黄时代至尧、舜、禹时期,黄河中游的炎、黄两大部落,不断地碰撞融合,结成联盟向东推进,战胜了以泰山为中心的太昊、少昊集团,建立起号令黄河流域各部落的大联盟,并击败江汉流域的苗蛮集团,成为可追溯的中国早期民族融合的核心。春秋、战国时期,民族融合进一步发展。这一时期,中原大地及其周边各族,不断地凝聚、兼并、扩张,融合成一个新的民族——华夏族。华夏族自诞生之日起,又以迁徙、聚合、民族战争等诸多方式,频频与周边各民族碰撞、交流,不断吸收新鲜血液,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地融合众多非华夏族的氏族和部落。秦汉时期,民族间经济文化交流更加充分,我国以汉族为主体的统一的多民族封建国家初步形成。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三百多年的时间里政权分裂、战乱频仍,中国社会处于一个巨大动荡的漩涡之中。与汉族及其前身华夏族有着密切联系的各族,出现在中原政治舞台上,民族融合过程加快。这个时期,不论南方还是北方,都存在民族之间双向或多向的迁徙、对流。

在北方,史称“五胡”的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塞外民族纷至沓来,在黄河流域建立了许多政权。中原地区形成的胡汉杂居局面,为各民族的融合提供了先决条件。“五胡”民族在与汉族的长期杂居相处与通婚中,互相依存、互相吸收。到隋朝统一黄河流域之时,从北方迁入中原的少数民族差不多都被汉族融合了。在南方,自秦汉以来,不少华夏或汉族民众大批进入南方地区、西南及岭南地区。同时,豫州、荆、雍州的居民向北推移,爨人被征调内地,成为南朝的编户齐民。通过双向的、对流式的迁徙杂居,以及不间断的武力征伐、联姻结盟和左郡左县[5]的设置等多种渠道,南方地区汉族的夷化和夷族的汉化现象也日渐普遍。

四川,因北宋真宗咸平年间将川陕路分为益州、梓州、利州、虁州四路,合称川陕四路,简称四川路而得名。东汉以后南方的少数民族不断迁入四川地区,在长达三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四川腹地不断有南方少数民族迁入。川南地区许多地方遍布少数民族,暂时中断了汉文化影响范围的扩大,直到两宋民族融合完成,汉文化才又显出突出特点。

春秋战国以来,各诸侯国先后实行“为户籍相伍”制度,到汉武帝时正式施行“编户齐民”,规定凡政府控制的户口都必须按姓名、年龄、籍贯、身份、相貌、财富情况等项目一一载入户籍。编户齐民具有独立的身份,依据资产多少承担国家的赋税和徭役、兵役。汉制对初郡的少数民族,一般不属“编户”,“以其故俗治,毋赋税”。[6]根据《汉书·地理志》记载,犍为、牂牁、越巂、益州四郡共有编户27万多户,163万人,《后汉书·郡国志》则云:犍为、牂牁、越巂、益州、永昌五郡共有编户56万多户,331万多人。这些编户多半是汉民和趋于汉化的少数民族。东汉王朝倾覆后,中原对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控制减弱,少数民族开始向内地迁移,“编户”在很长时间内缺载。两晋之际,被称为“巴氐”实则为賨人(板楯蛮)后裔的李氏兄弟率西北流民南入成都,建立“成汉”政权(306—347),此后巴蜀地区先后经历了东晋、前秦、谯纵、宋、齐、梁、西魏、北周等政权的频繁更迭,战乱不断,社会纷扰不已。原来聚居在山区的大量原住少数民族纷纷“出山”,甚至攻城略地。情况大体如《魏书》中所载:“建国中,李势在蜀,诸獠始出巴西、渠川、广汉、阳安、资中,攻破郡县,为益州大患。势内外受敌,所以亡也。自桓温破蜀之后,力不能制,又蜀人东流,山险之地多空,獠遂挟山傍谷。……萧衍梁、益二州,岁岁伐獠以自裨润,公私颇藉为利。”[7]

南朝时期,南方的少数民族有蛮、僚、俚、爨四大系统,其中,蛮的活动范围,遍及今湘、鄂、豫、皖、赣、川、渝等省市。蛮在语言上不一致,地域上不相连接,在以后的发展中,他们有的融合于汉族,有的与今天的土家、苗、瑶和仡佬等族有渊源关系。隋唐时期,蛮分为两支,一支是“盘瓠之后,其来已久”,另一支是廪君巴蛮之后,这两支蛮分布于今湖南、湖北、重庆东部一带。俚散布于今天湘、广山区,一部分俚人与汉人杂居,同于编户。爨人主要分布于今云南地区。僚人称谓最开始出现是在南北朝时期的广西云贵地区,僚常和俚并称“俚僚”“夷僚”等。唐后期“俚”的称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僚”。

蛮、俚、爨人与合江历史发展的联系相对较小,与合江地区历史发展关系较密切的是僚。僚在秦汉时称百濮。先秦时期整个川南地区,总体上处于“荒服”地带,朝廷“因其故俗而治之”,中央政府对其态度则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禁。武王伐纣,其联军有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等,八国皆蛮夷戎狄属文王者国名。蔡沈注《尚书》云:“庸、濮在江汉之南,羌在西蜀,髳、微在巴蜀,卢、彭在西北。”[8]武王克商后,周疆域扩大,“巴、濮、楚、邓,吾南土也”[9]。与合江历史联系紧密的巴、僰、濮进入周王朝管辖的范围。根据文献记载和文物遗存,合江地区的居民,历史上属西南夷,具体地说,应是百濮。联系到合江上游宜宾一带(僰道县)有着“本有僰人”,后来随着“汉民多,渐斥徙之”,才逐渐成为汉民聚居之地的文献记载,以及今天毗邻的珙县、兴文等地多僰人悬棺的事实,我们可以判断,春秋以前,合江地区的主要居民应该与僰人等族属有关,是百濮(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僚)中的一支或数支,他们是合江地区的土著。吕思勉先生曾指出:濮,《周书·王会解》作卜,“卜人作丹砂”,孔颖达注“卜人西南之夷”,王应麟补注“卜人即濮人”,《说文》作僰,都是一音之转,他们就是汉朝时期的夜郎、滇、邛都诸国。[10]在云南、贵州一带,濮常与僚相混。

四川自古称巴山蜀水,巴在东,蜀在西。春秋时期,巴国开始见于史籍,为巴人所建。巴人先居于湖北与四川(重庆)交界处,后逐渐扩展至以重庆为中心的四川东部区域,合江地区即在巴国辖区。因此,春秋战国时期,合江境内的居民应该是巴人和濮人混居,巴地“其属有濮、賨、苴、共、奴、獽、夷蜑之蛮”[11],由于巴人处于强势地位,合江地区的文化纳入了巴文化的范畴。巴蜀文化交相影响,《华阳国志》载蜀王杜宇“教民务农”,“巴亦化其教而力务农”[12]。巴蜀之西、之南为西南夷,《史记·西南夷列传》载:“西南夷君长以什数。”他们包括夜郎、滇、邛都、巂、昆明、徙、筰都、冉駹、白马等族群,他们的社会经济发展处于农耕、游牧状态。其中,居于巴蜀之南的是南夷,主要是夜郎等,汉武帝开发西南夷时,夜郎境内的民族大部分为“夷僚”,居于蜀之西及西南的是西夷。从汉所置郡县分,居犍为、牂牁郡的是南夷,居越巂、益州郡的是西夷。牂牁郡17县位于夜郎地区,都有僚人分布。

巴蜀自古以来与西南夷联系密切。公元前316年,秦并巴蜀,设巴郡、蜀郡,巴、蜀二郡成为我国西南最早实行郡县制的地区。周赧王三年(前314),秦又“分巴、蜀置汉中郡”。合江属巴郡,是巴蜀地区与南方少数民族交往的咽喉之地。

秦汉时期,巴蜀之民与西南各族的经济交换密切,往来频繁。“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筰马、僰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13]合江与西南夷中势力最大的夜郎接壤,自很早时候起就有商道与夜郎交往。

秦汉之时,巴蜀与南夷的交通主要有两条道路[14],一是五尺道,《史记·西南夷列传》载:“秦时常頞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吏焉。”[15]《华阳国志·蜀志》载:高后六年(前182)筑僰道城(今宜宾),此地“本有僰人,故《秦纪》言僰童之富。汉民多,渐斥徙之”[16],此道去滇。另一条是唐蒙通夜郎道,即《汉书·西南夷传》“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苻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17]的那条道,此道去黔南,是很早就存在的“巴蜀民或窃出商贾”“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18]的民间商道,起点在“巴苻关”。苻关即符关,即今之合江县城南关。王念孙指出:“巴苻关”在泸州合江县。[19]乾隆版《合江县志》载:“符关,在县南。”民国版《合江县志》更进一步指出,符关“为自蜀入黔要隘。汉中郎将唐蒙,从巴符关入夜郎,即系此道”[20]。秦灭蜀后,动员“秦民万家”入蜀。秦统一后,又下令把一批六国的工商富豪和能工巧匠迁移到巴蜀。因此,秦汉时期,四川地区汉化趋势不断增强,巴蜀二郡的中原文化骤然繁盛,故《华阳国志·蜀志》有“开辟及汉,国富民殷,府腐谷帛,家蕴畜积。《雅》《颂》之声,充塞天衢,《中和》之咏,侔乎《二南》”[21]之赞。

但是,西南周边地区传统上是蛮、夷、汉交错杂居之地。蛮夷时而归服,时而叛变,郡县废立不定,比如西夷莋都在秦时属蜀郡,西汉初年为汉政权暂时放弃,直到汉武帝建元六年(前136)才又重置郡县。公元前135年,唐蒙通夜郎后,汉在夜郎地区设郡县,到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30)因“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耗费无功”,派公孙弘往视问焉。公孙弘“数言西南夷害,可且罢”,汉武帝听从建议,“上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葆就”[22]。东汉王朝崩溃后,中央政权对西南夷地区控制力减弱,泸州、宜宾地区汉化程度开始下降。这种状况持续到唐宋,陆游到宜宾曾与僚民近距离接触。“访山谷故迹于无等佛殿。西庑有一堂,群蛮聚博其上……椎髻獠面,几不类人……时方五月,皆披毡毳,臭不可迩。”[23]南宋范成大在过宜宾、泸州时曾云:“泸叙过江即夷界。”[24]说明南宋初年,泸州、宜宾一带少数民族的势力还相当大。(www.zuozong.com)

合江古属巴,与夜郎接壤,境内汉夷杂居是自然而然的事。《华阳国志·巴志》云:“其地东至鱼复,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其民质直好义,土风敦厚,有先民之流。……其属有濮、苴、共、奴、夷蜑之蛮。”[25]春秋战国时期,濮人主要居住于楚国西南部,即今重庆南部、四川南部、贵州、云南等地。百濮族部落众多,分布广泛,江应梁先生曾指出:古代的濮和越、百濮和百越是一个民族,在一些文献中所记载濮和越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在蜀地以东,楚地以南和西南,直至整个云贵高原,都有百濮人的分布。直到春秋中叶,百濮仍是一股强大的地方势力,《左传·文公十六年》记载:“庸人帅群蛮以叛楚。麇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26]孔颖达《正义》云:“孔安国云‘庸濮在江汉之南’。是濮为西南夷也。《释例》曰:‘建宁郡南有濮夷,濮夷无君长总统,各以邑落自聚,故称百濮也。’”《史记·楚世家》说:楚武王(?—前690)“于是始开濮地面有之”[27]。公元前523年(周景王姬贵二十二年,楚平王熊弃疾六年),“楚子为舟师以伐濮”,[28]受到楚国挤压的濮人开始溯长江而上、定居在巴蜀盆地(四川、重庆)与云贵高原交界地区,故左思《蜀都赋》云:“于东则左绵巴中,百濮所充。”合江地处盆周乌蒙山、大娄山余脉,濮人入居应为情理中之事。

魏晋时期百濮称僚,《魏书·獠传》:“獠者,盖南蛮之别种,自汉中达于邛笮,川洞之间,所在皆有。种类甚多,散居山谷。”[29]“獠”不是单一民族称谓,“略无氏族之别”,除巴蜀地区外,西南、华南很多民族都有此称。“蜀本无獠”,但公元4世纪,居住在西南地区的僚人发生的一次大规模的民族迁徙,使四川地区出现了数量庞大的僚人。西晋永嘉五年(302)后,四川南边的犍为郡、僰道县就有大批僚人入住。东晋咸康四年(338)开始,原居住在牂牁,今贵州境内的几十万僚人开始北上入蜀,散布在梁、益二州境内,史称“僚人入蜀”。郦道元《水经注·漾水》云:“李寿之时,獠自牂牁北入,所在诸郡,布满山谷。”[30]“李势在蜀,诸獠始出巴西、渠川、广汉、阳安、资中,攻破郡县,为益州大患。……自桓温破蜀之后,力不能制。又蜀人东流,山险之地多空,獠遂挟山傍谷。”[31]僚人大量入蜀,分布在“自汉中以达于邛笮”的广大区域内。据《晋书·地理志》载,西晋在今四川、重庆范围内设置了蜀、犍为、汶山、汉嘉、江阳、朱提、越雟、梓潼、广汉、新都、涪陵、巴郡、巴西、巴东、建平等15郡,除新都一郡外,其他十四个郡都有僚人的踪迹。其中以岷江、沱江中下游和渠江上游地区,即晋代之犍为、巴西二郡最为密集。所以《华阳国志》载:“蜀土无僚,乃是始从山出,自巴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大为民患。”[32]僚人挨山傍谷,与土著蜀人杂居相处,许多地区势力超过汉民,其社会发展水平较低,处于渔猎、刀耕火种阶段,保留着“保据岩壑,依林履险”的生活习俗。东晋时期在僚人淹没的地方不置郡县,今宜宾、泸州均没于夷僚,至西魏、北周时才重置。岷江、沱江流域的僚人是在北周和隋唐时期才纳入封建统治下,融合大约完成于两宋之际。至于长江以南地区的僚人,唐末才与汉族及其他少数民族杂居。[33]

僚人入蜀对四川地区的民族构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特别是四川少数民族的成分结构和分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时,益州有僚10万余。到南北朝中期,僚人口大增,僚人和“夏人参居者颇输租税,在深山者仍不为编户”[34]。僚支系繁多,各部首领彼此不相统属,“往往推一长者为王,亦不能远相统摄,父死则子继”[35]。南北朝时期四川地区汉人稀少,僚人的生存空间大为扩展,几十万僚人入蜀。据研究,僚人最多时高达三百万以上,超过原有的汉族居民。僚人入蜀一方面增加了劳动人口,另一方面,则使巴蜀地区的民俗与文化发生了极大变化。据《魏书》记载,僚人社会发展水平较低,其居处“依树积木,以居其上,名曰干阑”,其社会组织“往往推一长者为王,亦不能远相统摄”,其葬俗为“死者竖棺而埋之”。其民俗“好相杀害,……至于忿怒,父子不相避,唯手有兵刃者先杀之”“若报怨相攻击,必杀而食之”“畏鬼神,尤尚淫祀”[36]。唐代时,“戎、泸间有葛獠,居依山谷林菁,逾数百里。俗喜叛,州县抚视不至,必合党数千人,持排而战”[37]。泸州“其夷獠则与汉不同,……夫亡,妇不归家,葬之崖穴”[38]同治重修《嘉定府志》记载,泸叙相连而处处可见的僚洞,皆晋宋间僚人所凿,这些石洞至今尚存。《安岳在线》曾发布《探秘安岳蛮子洞》一文,文中提到在安岳深丘地区的双龙街乡至少有几十个密集分布的“蛮子洞”,均在悬崖石壁之上。大部分蛮子洞的洞口成正方形或长方形,少数是圆拱形。洞口大多高1.5米以上,洞顶成拱形。一般的洞子宽3至4米,深4至5米,高2至3米,地平面积20平方米左右,蛮子洞内经过打凿,錾子纹路很粗,每个洞窟里都有石床、石灶、石水缸等生活设备。安岳县的专家推测这些“蛮子洞”实际上是僚人的家园。[39]

图1-1 安岳发现的“蛮子洞”

(自左至右依次是蛮子洞外观、洞内石灶、石床)

僚人的文化教育程度远远低于原巴蜀居民,“诸夷之中,最难以道义招怀”[40],大量僚人的入蜀使两汉以来巴蜀繁荣的文化遭到严重破坏。这种情况在僚人散居,不置郡县的地方尤其明显,直接导致该地区文化教育的衰落,使两汉以降不亚齐鲁的巴蜀地区文化出现衰退。

巴蜀地区民族构成的变化和文化的衰退,在合江所在的泸州、宜宾等川南地区尤为明显。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三一“戎州”条载:“李雄窃据,此地空废。”[41]卷三三 “泸州”条载:晋穆帝(345—361)时桓温曾驻军于此,“后为獠所没”,泸州属县江安县,“本汉江阳县地也,李雄乱后,没于夷獠”。《太平寰宇记》载北宋初年泸州户数为汉户2 047,僚户2 415,[42]僚户已显著超过汉户。这种变化也反映在合江的行政管理变迁上。史载合江自汉武帝元鼎二年(前115)设符县后,先后经历了符信县(王莽新朝)、符节县(东汉、蜀汉)、符县(西晋)的演变,东晋穆帝时,置安乐县,《元和郡县图志》云:“本汉符县地,晋穆帝于此地置安乐县。”[43]至南北朝梁武帝时(502—549),撤销安乐县,置安乐戍。戍是边防营垒城堡军事要塞,合江地区数百年来均是设县,至南朝时改设戍,说明此时僚人确实威胁到巴蜀内地安全。

僚的大举入居,使宜宾、泸州整个川南地区布满僚人,“戎、泸间有葛獠,居依山谷林箐,逾数百里,俗喜叛,州县抚视不至,必合党数千人,持排而战”[44]。朝廷不得已设羁縻州因俗而治。《旧唐书》载:泸州都督溱、珍、晏、纳、奉、浙、巩、薛、顺、思峨十州,“皆招抚夷獠置,无户口、道里,羁縻州”[45]。羁縻十州所置年代在仪凤二年(677)至大足元年(701)之间,各州亦多为“开山洞置”或“招生獠置”,戎州都督府则 “羁縻州十六,武德、贞观后招慰羌戎开置也”[46]。刘复生的研究证实,据《新唐书》卷四三下《地理志七下》,戎州都督府下设置了六十三个羁縻州,泸州都督府下设立有十四个羁縻州。羁縻州本来就不是固定不变的,无户口、道里,其与唐朝地方政权的关系也很松散,诸书记数不一就十分正常。[47]这种状况延续至宋,这些蛮,既包括早先的僰人,也包括入蜀的僚人,还有晚期进入川南的乌蛮。《宋史》列传第二百五十五《蛮夷四》记载:“泸州西南徼外,古羌夷之地,汉以来王侯国以百数。”“又有夷在泸州部,亦西南边地,所部十州:曰巩、曰定、曰高、曰奉、曰淯、曰宋、曰纳、曰晏、曰投附、曰长宁,皆夷人居之,依山险,善寇掠。”[48]按宋制,在矿冶、铸钱、牧马、产盐等地区置“监”,在军事要津、扼控地区设“军”,今宜宾、长宁一带产盐,故设淯井监。“淯井监者,在夷地中,朝廷置吏领之,以拊御夷众,或不得人,往往生事。”“皇祐元年二月,夷众万余人复围淯井监,水陆不通者甚久。……数月然后平。”[49]

僚人“其与华人杂居者,亦颇从赋役。然天性暴乱,旋致扰动”[50]。泸州蛮僚与官军相互争斗不已,如所用非人,则动乱更甚,朝廷因此头痛不已。开宝六年(973),泸州又因地方官处置不当而出现蛮僚反叛事件,朝廷命钱文敏知泸州,临行前宋太祖召见他,告诫道:“泸州近蛮獠,尤宜抚绥。闻知州郭思齐、监军郭重进擅敛不法,卿为朕鞫之,苟有一毫侵民,朕必不赦。”[51]夷夏之间的融合需时日,直至南宋之初,宜宾、泸州城池仍然衰败,范成大经过戎州(宜宾)、泸州,看到的是一派破败景象,他写道:“旧戎州在对江平坡之上,与夷蛮杂处。……对江诸夷皆重屋,林木蔚然,盛暑犹荷毡以观客舟之过江。”“泸郡近年以为帅府,井邑草草,不成都会,亦以密迩夷蛮故也。”[52]《方舆胜览》也称泸州“最近蛮獠,为边隅重地”[53]。自汉以后长达六七百年时间内,川南地区,包括大量发现汉石棺的合江,汉文化在文献记载及历史遗迹之中毫无踪迹,直至南宋时期,才又出现承载汉文化的宋墓石刻。《太平寰宇记》载,泸州地区“唐开元,户一万六千五百九十四,皇朝管汉户二千四十七,獠户二千四百一十五。”[54]僚户比汉户多,到宋徽宗崇宁年间,泸州的户数44 611,已经不再区分汉僚了,也就是说僚人基本完成汉化。泸州地区又成为文化兴盛的地方,今天省辖市泸州辖区内,泸县、合江发现大量南宋墓石刻,纳溪、叙永等区县,也有数量不少的宋墓石刻发现。

僚人汉化的完成,使得历史上曾经布满巴蜀的僚人消失在历史的时空之中,由于僚人文化程度低,缺乏对其的文献记载,我们只能从川南地区的民俗、墓葬中去寻找他们留下的痕迹。僚人汉化,为川南地区的地方文化增添了新的因素,僚人好勇争胜的逞强精神与儒家忠义尽节思想的融合,使川南一带的民风在彬彬有礼之余又具有一种强悍勇敢的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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