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末期,秦始皇以武力平定六国、统一天下以后,在咸阳宫建有御用的高级浴室,室内有浴池、取暖的壁炉、大型地漏及排水管道等,此外,宫中还建有供妃嫔使用的大浴室。
除了在皇宫内建造浴池,在为自己修建骊山陵墓的同时,秦始皇又在骊山之阴的温泉“砌玉起宇,名骊山汤”,还在这里修建了行宫,以供自己疗疾之用。从当时的传说中我们可以推测,秦始皇修建骊山行宫,就是为了治疗自己脸上的恶疮。南北朝时期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卷十九渭水条记载道:“《三秦记》曰:丽山西北有温水,祭则得入,不祭则烂人肉。俗云:始皇与神女游而忤其旨,神女唾之生疮,始皇谢之,神女为出温水,后人因以浇洗疮。”从这一则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秦始皇帝修骊山温泉行宫的真实原因,是为了在这里洗浴疗疾。秦始皇在骊山汤“洗疗疮疾,不日即愈”。至于始皇脸上长疮的传说,则是由人们对秦始皇极度厌恶而生出的故事,寄托了当时人们普遍的思想情绪。
汉武帝刘彻在秦始皇汤池的基础上再加扩建,在骊山修建了汉离宫。当时除了汉朝皇帝和达官贵族外,还有非常多的人到骊山温泉来洗浴。
东汉和帝刘肇永元十年(公元95年),年仅18岁的张衡到京城长安三辅进行游历,看到骊山汤泉游人如织的盛况,不禁文兴大发,提笔写作了一篇脍炙人口的文章,名为《温泉赋》。他在文章中写道:
上图:孔子浴沂处
下图:汉武帝塑像
阳春之月,百草萋萋。余在远行,顾望有怀。遂适骊山,观温泉,浴神井,风中峦。壮厥类之独美,思在化之所原,美洪泽之普施。乃为赋云:览中域之珍怪兮,无斯水之神灵;控汤谷于瀛洲兮,濯日月乎中营;荫高山之北延,处幽屏以闲清。于是殊方跋涉,骏奔来臻。士女晔其鳞萃兮,纷杂嚃其如。
乱曰:天地之德,莫若生兮。帝育蒸人,懿厥成兮。天气淫错,有疾疠兮。温泉汩焉,以流秽兮。蠲除疴慝,服中正兮。熙哉帝载,保性命兮。
张衡的这篇赋文流传千古,并且为历代研究温泉功效的人们一再地引用。其中“天气淫错,有疾疠兮。温泉汩焉,以流秽兮。蠲除疴慝,服中正兮”,是写天地间阴阳的失调,使得人们产生了疾病;而又是这天赐的温泉水,洗去了人们身上的病疠;帮助人们除掉了那些不好的东西,又使得人身上充盈着中和之气。
从张衡的文章中,我们还可以想见当时骊山温泉万人来游的盛况。“殊方跋涉,骏奔来臻。”远方的人们骑着骏马,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京师三辅的仕女,也纷纷离开家门,到骊山游览,使这里呈现出一派“士女晔其鳞萃兮,纷杂嚃其如”的繁华景象。远方的人们千里迢迢地到骊山来洗浴,长安近地的仕女们也穿着华丽的衣裳,纷纷聚集到骊山,使得骊山脚下出现了花团锦簇的繁盛场面。张衡笔下的骊山温泉展现给我们的,是一个万人相聚、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的境况。这是两汉时期骊山温泉为万人瞩目情形的真实写照。
汉代对于汤泉的利用,还不止于都城长安附近的骊山温泉。除骊山汤泉之外,其他的温泉也为人们所喜爱和利用。如汉水温泉,“赴集者常有百数”。(《水经注》卷二十七·沔水)
又如河南广成川,因其地近东汉的都城洛阳,并且在川原之上有许多的温泉,而被列为汉代一个重要的狩猎场所。广成作为猎场,创建于汉朝初期。东汉安帝刘祜永初元年(公元107年),朝廷将广成这块用于皇家游猎的地方借给贫民,以此为其生存之计。
上图:黄山朱砂泉
下图:东汉桓帝
东汉经学家马融曾经写过一篇《广成颂》,其中写道:“大汉之初基也,揆厥灵囿,营于南郊。右峦三涂,左枕嵩岳,面据衡阴,背箕王屋;浸以波溠,演以荥洛。金山石林,殷起乎其中;神泉侧出,丹水涅池,怪石浮磬,燿焜于其陂。”在这篇颂文中,马融以简要的文字,为我们介绍了广成川游猎地的建成时间和地理形势,使我们对汉朝为什么以这里为狩猎场有了一个充分的认识。东汉桓帝刘志曾于延熹元年(公元158年)校猎广成川,并在这里洗浴温泉。据《水经注》记载:广成地方,“温水数源,扬波于川左泉上,华宇连荫,茨甍交拒,方塘石沼,错落其间”。(《水经注》卷二十一·汝水)这里既有高可遮阴蔽日、连成大片的华丽殿宇,又有体量低矮、茅草盖顶的小型房屋。在汤泉区内,用石头砌成的方形浴池和水塘随处可见。从《水经注》的这段描述性的文字中,我们可以想象出广成川汤泉在汉朝时候的繁华与热闹。
除了利用天然温泉洗浴,中国的历代帝王还会造出人工的温水来浸泡自己,甚至还会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奢侈欲望。
东晋王嘉《拾遗记》中,就记载了两个这样荒淫无道的帝王。一个是东汉末期的灵帝刘宏,一个是五胡乱华时的匈奴人后赵石虎。他们都把拥有宫中沐浴的条件,当作宣淫夸侈的手段。
东汉灵帝刘宏,在汉朝行将灭亡的情况下,预感到自己的统治不会长久,于是就通过卖官鬻爵等手段来极力搜刮钱财。为了满足自己奢靡的生活欲望,他命人在东京洛阳西园建起一座拥有多达一千间房屋的“裸游馆”。馆舍之内,建有许多浴池。其中用沟渠引水,通过弯弯曲曲的管道,将热水注于各池之内。在各池间,又有宽阔的水道相连通,以至在池水上可以荡桨行舟。
每到炎热的夏天,汉灵帝就簇拥着一批年纪在十四至十八岁之间的宫女,来到这里避暑。这些宫女“皆靓妆,解其上衣,惟着内服”,泡在浴池中。浴汤中煮有西域进献的茵墀香,宫人浴罢,余汁随渠流出馆外,香气四溢,被人们称为“流香渠”。后来,这座“裸游馆”被攻入京城的董卓放火烧毁了。(www.zuozong.com)
另一个是后赵国君石虎。他在邺都(今河北临漳西南)宫中营建的澡堂更是奢靡。《拾遗记》卷九又记载:石虎建造“四时浴室”,用鍮(tōu,黄铜矿或自然铜)碔砆(wǔfū似玉的石头)为堤岸,以琥珀为瓶勺。夏则引渠水以为池。池中皆以纱縠为囊,盛百杂香渍于水中。严冬之时,又铸弯屈的铜龙数条,每条重达数十斤,烧成红色后,将其投入水池中,于是池中的水就保持着恒温的状态。石虎将这种做法取名为“燋龙温池”。又用绣着凤凰纹饰的彩锦做成屏障,以此来遮蔽洗浴场所。石虎同那些深受宠幸的宫人,解开身上的亵服,在池中胡作非为,以至于通宵达旦。石虎把此处命名曰“清嬉浴室”。宫人浴罢之后,将污水流泄到皇宫之外。由于浴池中泡满了香料,所以这些污水流出宫院之后,到处飘着香气,因此当时人将这条泄水沟称为“温香渠”。
后赵败亡后,石虎所建的浴池被泥土淤塞,但浴池中的遗物在一段时期内还可以看到。邺城还有一些遗存下来的铜屈龙(即龙形铜铸件)。这些遗留下来的铜龙,烧热以后投入水池中,在技术上解决了人工浴池在冬季使用时的水温问题,所以石虎的浴室号为“四时浴室”。早已散佚的东晋陆翙所撰《邺中记》对石虎的浴室也曾经有过记述,《太平御览》卷三九五保存了《邺中记》一条内容,其中还谈到了石虎皇后的浴室:“石虎金华殿后,有虎皇后浴室三间,徘徊及宇,栌檘隐起,彤采刻缕,雕文粲丽。……又显阳殿后有皇后浴池,上作石室,引外沟水注之室中,临池上有石床。”为了方便起居,在一些宫殿的后面建筑各自的澡堂,这是宫廷浴史上的一个发展。
进入北周以后,大文学家庾信用华丽的语言,写下了一篇《温汤碑》文。其文曰:
咸汤浴日,先应绿甲之图;砥柱浮天,始受玄夷之命。仁则涤荡尘氛,义则激扬清浊。勇则负山余力,弱则鸿毛不胜。仲春则榆荚同流,三月则桃花共下。其色变者流为五云之浆,其味美者结为三危之露。烟青于铜浦,色白于铅溪。非神鼎而长浮,异龙池而独涌。洒胃湔肠,兴羸起瘠。秦皇余石,仍为雁齿之阶;汉武旧陶,即用鱼鳞之瓦。山间涌水,实表忠诚。室内江流,弥彰纯孝。岂若醴泉消疾,闻乎建武之朝;神水捐疴,在乎咸康之世?嵩岳三仙之馆,不孤擅于天池,华阴百丈之泉,岂独高于莲井?
上图:铜龙
下图:庾信文集
从碑文“秦皇余石,仍为雁齿之阶;汉武旧陶,即用鱼鳞之瓦”的文字中,我们知道,早在秦始皇时期,骊山温泉已经有了条石垒砌的建筑物,文中所说的“雁齿”,即是指台阶一类的建筑物。从这里可以推断出,秦始皇时就曾在骊山温泉建造浴池等石构造的建筑物。而鱼鳞之瓦,是指屋瓦的形状像是鱼鳞。汉武帝刘彻时,骊山的温泉就有了浴室和宫殿。而秦皇汉武时期遗留下来的条石、筒瓦等建筑材料,又被后人利用来建造浴池和宫殿。而以下的两句话——“岂若醴泉消疾,闻乎建武之朝;神水捐疴,在乎咸康之世?”表明在东汉光武帝刘秀建武年间(公元25—56年),人们已经开始利用甘美的温泉水来消除身上的疾病。据《后汉书》卷一·光武帝纪一:建武中元元年,“是夏,京师醴泉涌出,饮之者固疾皆愈,惟眇、蹇者不瘳”。咸,是指晋武帝年号“咸宁”;康,则是指晋武帝年号“太康”。咸宁、太康二者虽在表面上说的是晋武帝司马炎时期,实际上是在指西晋和东晋两个时期。这句是说:“神奇的温泉水,在两晋的时候,就被用来洗去身上的疾病。”大文学家庾信在《汤泉碑》碑文中,一笔带过了数百年的历史。建武年间,史书上有醴泉疗疾的记载,咸、康之世,以温泉治病,想来也应该实有其事。可见,在古代社会,浸泡温泉始终是中国人,尤其是那些封建帝王们祛疾除病的重要方法之一。
与庾信同一时期,还有另外一位著名的文人,叫作王褒。在他所作的《温汤碑》中,对于汤泉的疗效,也有所叙述:“故以地伏流黄,神泉愈疾云云。其铭曰:挺此温谷,骊岳之阴,白矾上彻,丹沙下沉,华清驻老,飞流莹心,谷神不死,川德愈深。”北齐时期的刘逖,也曾经写过一首《浴汤泉》诗,其中道出了温泉水治疾的妙用:“骊岫犹怀玉,新丰尚有家。神井堪销疹,温泉足荡邪。紫苔生石岸,黄沫拥金沙。振衣殊未已,翻然停使车。”骊山岫和新丰都是指今天的华清池温泉,这些温泉堪称“神泉”。滚烫的温泉水,能够洗去人们的皮肤病,也能够驱除体内的淫邪之气。正是这些神奇的泉水,使得人们停下急驶的车辆,在此振衣洗浴,以祓除不祥。
其实不仅是汉、晋,就是在社会纷乱的南北朝时期,封建统治者在战乱频仍之中,也没有忘记到温泉去享受大自然带来的快乐。庾信的《温汤碑》、王褒的《温汤碑》两篇碑文都写成于这一时期,这并不是偶然的。碑文中除了反映历史上的旧事,也曲折地反映了当时人们重视洗温泉浴的社会现实。关于这一点,我们从《魏书》和《周书》中,可以找到相应的记载作为佐证。
据《魏书》记载,北魏神瑞二年(公元415年),太宗(即明元帝拓跋嗣)“幸涿鹿,登桥山,观温泉”。“泰常七年(公元422年),如广宁,幸桥山。”公元430神䴥三年,北魏世祖(即太武帝拓跋焘)幸广宁,临温泉,作《温泉之歌》。太安四年(公元458年),北魏文成帝拓跋濬幸广宁温泉宫。这个温泉宫,疑即是《魏土地记》中所写的祭堂:“下洛城东南四十里有桥山,山下有温泉,泉上有祭堂,雕檐华宇,被于浦上,石池吐泉,汤汤其下。”温泉上建有华丽的祭堂,可见当时的桥山温泉经常有皇家贵族临幸。《资治通鉴》中,还记载了北魏皇帝的另一次临幸桥山温泉:“梁中大通五年,魏主狩于嵩阳,遂幸温汤。”中大通,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的年号,中大通五年是公元533年。此时的魏主,是北魏孝武帝元修。中大通五年,即是北魏孝武帝永熙二年。
北魏还曾在龙门县汤泉建造行宫。龙门“汤泉,一名鏊底汤,在县西南,赵州堡东南八里。元魏于此建温泉宫”。(《畿辅通志》卷六十五·舆地略二十·山川九)
北周保定三年(公元563年)五月,武帝宇文邕于庚申日幸醴泉宫,并在这里休沐。当年秋七月,朝中重要大臣、柱国、随国公杨忠薨逝时,武帝宇文邕仍然在醴泉宫休假,并没有立即回宫。直到戊午日,宇文邕才从醴泉宫返驾回到京城。宇文邕的这次醴泉宫休假,长达77天之久。
保定四年五月庚戌日,宇文邕再幸醴泉宫,这一次直到秋七月辛亥日,在休息了62天之后,他才离开醴泉宫。而次年,即保定五年,宇文邕于四月甲寅日第三次行幸醴泉宫,直到秋七月乙卯离开,又在醴泉宫休沐62天。这期间,武帝除了在醴泉宫休假,还处理了一些政务,醴泉宫似乎已经成了北周王朝的另一个政治中心。
在中国历史上,北周武帝宇文邕是一个比较有作为的君主。他在位期间,做了许多改革,如整顿吏治,释放奴婢,严惩隐瞒田地户口的豪强贵族,并注意发展生产,加强中央集权,积极训练军队。武帝还强迫佛道二教的教徒还俗,没收寺院的田产。他的这些措施,对北周的人力、财力和军力的增强,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建德六年(公元577年),北周武帝派兵灭北齐,统一了北方。自此,整个黄河流域和长江上游地区,都被北周统一了。武帝宇文邕统一北方,为隋文帝统一全国打下了基础。
北周宣帝宇文赟,一反其父宇文邕之所为。他继位后不久,即大肆淫乐。纳先帝之妃,采集天下女子以充后宫,强纳有夫之妇,役使四万人建洛阳宫,杜绝言路,犯下了种种罪恶。所以唐朝令狐德棻在撰写《周书》时,指斥宇文赟说:“穷南山之简,未足书其过;尽东观之笔,不能记其罪。”(《周书》卷七·帝纪第七)这样一个残暴的帝王,也十分喜爱到温泉洗浴。史书载,大象元年(公元579年)十一月,即位仅有9个月的宇文赟,在传位给儿子宇文衍之后,也曾到骊山温泉进行洗浴。(《周书》卷七·帝纪第七)
上图:北周武帝宇文邕像
下图:华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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